履迹处处——我的“特种兵”雁荡：不要门票的风景，都在6万步之后

【鱼游】享游户外

10月1日从金华动身去雁荡山的前夜，心里原是有些忐忑的。一则担心国庆的人潮，二则忧虑天公不作美。火车在暮色、晨雾里穿行，将金华城的灯火远远抛在身后，到得温州站，天色已微微地亮了。马不停蹄地从温州站、温州南站到雁荡山站，在响岭头“仙客来”客栈放下行囊，在响岭头景交换乘站购买了三日的景交车票（票价40元，3日内无限次乘坐），便随着景交车，汇入了那山与人共同构成的、流动的画卷里。

原计划“今天方洞景区至灵岩景区的徒步穿越，明天上午灵峰景区，下午大龙湫景区”。怎奈天气预报今日有雨且早晨有点雾气蒙蒙，于是改变行程：上午玩大龙湫景区，下午灵峰景区日景和夜景。因为网上攻略，方洞至灵岩景区多为石级路，雨天湿滑，而大龙湫景区与灵峰景区雨天不影响游玩。

车行山间，窗外的景致便一幕幕地展开，像是徐徐展开的一幅青绿长卷。一入大龙湫景区，便见一块告示牌，默默地述说着户外鼻祖徐霞客的旧事：这位痴情的行者，竟三临此地，只为探明那大龙湫的源头，最后的结论，不过是“雨水和储存在岩石裂缝中的水”这样朴素的真理。然而这真理的背后，是怎样一种执拗的、近乎于傻的爱呢！沿着大龙湫溪流逆上，两旁是森然的崖壁。那著名的剪刀峰，从不同的角度看，变幻着形态，造化之功，竟比人间的能工巧匠还要奇诡。看过高空钢索单车，走过碧潭，穿过一小片幽静的森林，那轰然的声音便先于形貌到来了。及至眼前，197米落差的单体瀑布真像一匹永无尽头的神异的白练，从半空中直泻下来，浑然而不着力，只是那么坦荡荡地挂着。水珠飞溅，凉意沁人，站在潭边，只觉得自己的渺小。那瀑布的水源，想来便是徐霞客所说的，储存在这整座雁荡山岩缝里的、千百年的寂寞与雨水了罢，真是“欲写龙湫难下笔，不游雁荡是虚生。”

从大龙湫出来，天色晴朗、时间还早，于是临时起意，顺路在灵岩景区下车，转车去方洞景区，开始方洞至灵岩的穿越。谁料想，国庆的人潮都聚在了这里，去方洞的候车队伍长得令人绝望。经咨询景区工作人员得知，乘车队伍起码得等待一个半小时，我便忽然生出一种执拗，既然车不能及时载我，我可以用双脚走去。这念头一生，便再难遏制。于是进入灵岩景区，经钟岩、鼓岩，拜过徐霞客的塑像，看过展旗、天柱诸峰的雄奇，到了灵岩禅寺广场，从摩肩接踵的人流里，我便一头扎进了那人流织成的卧云栈道。看到旁边“天聪洞”、“莲花洞”的指引牌，脑筋也懒得动一下，便循着“莲花洞”的指示牌去了。那石级是陡的，且似乎无穷无尽，既费了体力又费了时间，往返一个多时辰才再回到灵岩禅寺。虽是多走了冤枉路，却也见了别样的清幽——那觉性禅院、莲花洞静静地藏在山坳里，仿佛与山下的喧嚣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待看过那惊心动魄的灵岩飞渡——一个人，仅凭一根绳索，在山峰之间高空钢缆上腾挪，这需要何等的胆魄与对生命的信任……沿着卧云栈道的石级而上，这栈道蜿蜒于峭壁之上，其势如游龙，断肠崖的名字，带着一股侠义的决绝，而小龙湫则像大龙湫一位秀气的妹妹，别有风致。走过那悬于两山之间的铁索桥，心也跟着晃荡起来，终于到了方洞。

这方洞，真是一个奇绝的所在——它是在峭壁高处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洞口开阔，里面竟十分方正宽敞，仿佛天公特意开凿的一间厅堂，洞中“云端拾光”热闹非凡，从洞里望出去，对面山崖的纹路，竟酷似那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王，引得众人纷纷驻足。穿过岩下窄狭的栈道，经过天星、云息二亭，便出了方洞。

徬晚，又去游览了灵峰夜景，这是个随着导游才能看出点门道的行程，不然再也想象不出个所以然。

这一日的奔波，竟走了三万余步，回到客栈，身子是疲乏的，心里却是满满的。

第二日，起了个早，去灵峰景区看日景。晨光中的灵峰，与昨夜灯光下的诡奇大不相同，显得清俊而明朗。果盒桥下的水是碧莹莹的，斗鸡峰憨态可掬。穿过灵峰古洞，访了真际寺，又游了将军、雪、观音诸洞。每一处洞府，都像山的神祇打坐修行的密室，幽深而清凉。

从灵峰出来，便直奔那三折瀑而去。往上的路，是考验脚力与意志的。路边的牌子提示着：去上折瀑要一个半时辰。我咬了牙，“总要去看看的”。这路，是上上下下的，仿佛人生。待终于到了，那上折瀑的水量确是不大，但它从剖瓮形的洞顶撒下，如碎玉，如轻纱，崖壁上青苔蔓延，绿得逼人的眼，有一种幽寂的美。

下山至中折瀑，这才明白这是三折瀑的精华所在：中折瀑落差120多米，飞瀑从半圆形洞顶凌空而下，真真是“万斛银珠洒入潭中”。洞壁上刻有“雁山第一胜景”、“中折瀑”的题字，更有郭沫若的《游雁荡》诗句：“奇峰传百二，大小有龙湫。我爱中折瀑，珠帘掩翠楼。新松待百尺，水量更当遒。煌煌烈士墓，风光第一流。”这位现代文人的题咏，为这古老的山水，添上了一缕时代的回响。

最下的下折瀑，仰望天空呈葫芦状，又名“葫芦天”，则显得平和而有趣，像是这瀑布之旅一个安稳的句点。

最后的一点时光，我留给了净名谷。这是一个私人开发的森林康养基地所在，少了核心景区的那份喧嚷，多了几分闲适。内有茶园、书画院、康养研究院、石斛文化园、拓展基地和登山观景台，登山步道旁的流纹岩壁，默默地展示着亿万年前火山喷发的遗迹。远眺一支香、大象峰，那形态是静默的，却又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永恒的故事。

两日的雁荡之行，便这样结束了。归途上，中秋的月色想来已在天边酝酿。我带回的，不只是手机里那六万余步的记录，更是满身的山色与水汽，与那瀑布永恒的轰鸣，在心里，久久不散。这雁荡山，它不言语，却让你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了它岩缝里的一滴水，终有一日，会化作它万千瀑布里，那微不足道，却也曾闪烁过的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