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清流北去沣惠渠</p><p class="ql-block"> 文/贺峰信</p><p class="ql-block"> 在我对故乡的记忆里,有一页记忆尤如一条彩带,永远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令人难忘,那就是小时候人们常叫的东河——沣惠渠。</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对沣惠渠的认识,原以为它和沣河一样,是天然形成的,这种错误的概念,源于当时的村民,都把村西的沣河叫“西河”,把村东的沣惠渠叫“东河”,这一西一东指位名确、简单明了的顺口叫着,则把真名渐渐地遗忘了。如今,那一代叫“西河”“东河”的老人多已谢世,年轻的也己进入古稀耄耋之年;加之,随着政府对沣河,沣惠渠的治理不断提升,沣河、沣惠渠的称谓,已在村民的头脑里牢牢树立,“西河”“东河”这老一套的叫法,便销声匿迹了。</p><p class="ql-block"> 沣惠渠,关中大地的“八惠”渠之一,是由著名的水利专家李仪祉先生设计,由当时的陕西省政府水利厅,在1942年至1947年主持修建的。</p><p class="ql-block"> 沣惠渠的渠首,由拦河坝与冲沙闸、出水闸两部分组成。拦河坝属滚石溢流坝,修建在沣河、洨河交汇处下方的沣河上,坝长130多米、高1.5米。坝的西头,直通秦镇东南角的南大门;坝的东头:北面设有两孔冲砂阐;东面设有五孔出水阐。出水闸是一个四墩五孔、两层结构的独特设计,上层是机房,下面是出水闸,设计引水流量为11立方米/秒。</p><p class="ql-block"> 在出水闸的四个桥墩上,分别镌刻着“先辈治惠”、“四水归一”、“水润城乡”和“造福后代”四幅白色醒目大字,其内容寓意明确而深远。其中,“先辈治惠”表示了对李仪社先生的崇高敬意,以怀念他精心筹划、没计了关中八惠(泾惠、渭惠、洛惠、梅惠、黑惠、涝惠、沣惠和泔惠)这些水利工程,为关中这片土地,带来了持久的水利恩泽的伟大功绩。“四水归一”:一种说法是指沣河、高冠河、太平河、洨河(发源于大峪的潏河与发源于石砭峪的滈河,在长安区香积寺合流后形成的河段)这四条河在此汇聚成一,归入沣河、引入沣惠渠。还有一种说法,“四水”指的是潏河、滈河、洨河和沣河这四条河。这两种说法似乎都有道理,但最初“四水”究竟指的是哪四条河,因为无据可查,原本的指向就不得而知了。沣惠渠首的这一情景,有诗写到:</p><p class="ql-block"> 沣河大坝锁碧波,</p><p class="ql-block"> 引水闸前起旋涡。</p><p class="ql-block"> 四水归一沣惠渠,</p><p class="ql-block"> 浇灌两岸万顷禾。</p> <p class="ql-block"> 在沣惠渠首的北岸,有一个“沣惠渠管理处”的院子(当地村民都叫它水利局)。这个院子的北边,有一片高大的杨树,树下长满了野草,周围大部分都是常年荒芜的沙地。小时候,我和村中的小伙伴,经常到此地玩耍,挖野菜、给生产队的牲畜割饲草。丰水时期,我们就会站在沣河东岸的大堰上,看那滚石溢流坝下的宽阔瀑布,听那“呼!呼!呼!”的轰鸣声响,兴奋冲动时,还要向冲沙闸两个弧形般浑黄的水头里扔几颗石子。沽水期时,我们还会壮着胆子赤着脚,踩着坝顶上薄薄的一层急流着的河水,伸张着双臂,平衡着身子,慢慢地行走玩耍。那一层还不到脚面的河水,似拂尘般轻扫着人的双脚,凉凉的、酥酥的、麻麻的,那感觉,简直是妙不可言,偶尔,还会有一两条小鱼儿触到脚底,那感觉,就更加快活刺激了。</p><p class="ql-block"> 在沣惠渠首的南岸,还有一个30平米大小,用铁丝网围着的小小气象站。我们在周围挖野菜时,还会趁无人之际,从铁丝网的破洞处悄悄钻进去,好奇地去看、去摸,那插在地里的“地温表”和放置在一个园筒上的“量雨器”;抬头呆呆地仰望着,那架在木杆上正在旋转的“风向标”、还有那架在空中置放“气温表”的百叶箱。钻出铁丝网后,就会无聊地坐在沙丘上,说笑打闹、捡石子、玩沙子、磨铲子。</p><p class="ql-block"> 如今,这些美好的少年时光已成回忆,而那雄浑的滚石溢流坝仍面貌依旧,横跨在沣河的东西两岸,宛如一位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地伫立在沣河之中,为灌溉、为防洪、为沿河沿渠民众的平安幸福及古城的生态文明,发挥着重要作用。看那一块块形态各异,或圆润、或嶙峋、彼此相依相偎由滚石构筑成的坝体,仍是那样的坚实、牢不可破!</p><p class="ql-block"> 当河水缓缓而至时,拦河坝如同伸出了热情的双臂,在坝前拥抱出一大片平静的湖面,远远望去,涓涓的沣河将秦岭与湖面相连,伟峨的秦岭山与平静的湖面成为一体,相映成趣,似一幅壮美无比的山水画。微风吹来,湖岸边的芦苇与野草轻轻摇曳,苇雀站立在摇曳的苇杆上,“喳喳”地叫着;青蜓在其间时而飞翔,时而旋停;小鱼儿在水草间窜来游去;野鸭随着层层涟漪的波动、在湖面上轻轻起伏。看此情景,你再烦燥的心,也会渐渐地趋于平静。当河水奔腾而至时,水流撞击在滚石之上,溅起的万千朵洁白的水花,似碎玉纷飞,阳光洒下,那晶莹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或彩虹,如梦如幻,此时,你再郁闷的心情,也会瞬间而兴奋!</p><p class="ql-block"> 听!那水流的鸣响,似乎是滚石溢流坝奏响的乐章,在四季更迭中从不停歇,无论是春日的潺潺,夏日的磅礴,秋日的舒缓,还是冬日的冷峻,都有着独特的季节韵味。这水流的鸣响,又似在诉说着昔日周文王,在沣河沿岸建“丰京”、筑“灵台”、挖“灵沼”、修“灵囿”的历史传说;叙述着后秦皇帝姚兴,为去草堂寺拜佛在此设渡,从而有了“秦渡镇”之名的美妙故事。</p><p class="ql-block"> 站在滚石溢流坝前,我的心中满是敬畏与感动,敬畏它的坚韧与担当,感动它与沣惠渠相伴的那份执着,由此想象它不仅仅是一座水利建筑,更象是一部岁月沉淀的诗篇,镌刻在这片土地的记忆深处,永不磨灭!有人这样赞美沣河滚石溢流大坝:</p><p class="ql-block"> 截流筑坝两河口,</p><p class="ql-block"> 沣河之上出平湖。</p><p class="ql-block"> 鱼戏苇间野鸭浮,</p><p class="ql-block"> 蜓舞雀鸣草风轻。</p><p class="ql-block"> 飞流激溅碎玉声,</p><p class="ql-block"> 日照瀑布映彩虹。</p><p class="ql-block"> 此身甘做护河卫,</p><p class="ql-block"> 沣水安澜永太平。</p> <p class="ql-block"> 沣惠渠的总干渠,平均深度2.4米,底宽6米,总长25.5公里,在流经原沣惠、细柳、义/井、滈京等乡镇的多个村庄后,流入西安郊区,宛如一条彩带,蜿蜒、精彩地飘扬在古城的西南郊。</p><p class="ql-block"> 沣惠渠上架有好多座石拱桥,基本上是逢村必有桥。据我所知的,从渠首往下依次就有:南张村西的1号桥,贺家村东的2号桥,北张村东的3号桥,黑牛坡村西的4号桥,大吉村东的5号桥,荊寺村东的6号桥,义井村东的7号桥,普贤寺村南的8号桥,石匣村南的9号桥,蒲阳村北的10号桥。如果从飞机上府瞰沣惠渠及沿岸的村庄,你就会发现,沣惠渠就象一条藤,通过石拱桥连接的道路,将两岸的村庄象瓜儿一样有机地串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沣惠渠上的石拱桥,都是由一块块大小相当的青麻石砌成的,一礅两孔的巧妙设计,既减少了流水的阻力,又保证了桥面的承载力,从正面看,还颇有些赵洲桥的形态与风格。这些石拱桥,在历经了78年的风风雨雨、人来人往、车碾马踏,仍然坚固无初,无一存有安全隐患,足见其工程质量之优良,相比当下一些新建桥梁的垮塌事故,足以证明,沣惠渠上的石拱桥,是经得起历史检验、对得起后代子孙的精品工程!有诗这样写到:</p><p class="ql-block"> 风雨七八跨两岸,</p><p class="ql-block"> 人车往复碾苍烟。</p><p class="ql-block"> 石拱无言承岁月,</p><p class="ql-block"> 静闻今昔水潺潺。</p><p class="ql-block"> 沣惠渠上的3号桥(当地村民称为三道桥),由于桥两岸的地势低,上桥的坡度就大而长。因此,人们用架子车拉东西过桥就非常吃力,就是大黄牛拉大车上到桥顶,也要自然地歇下脚来,低着头,长长地喘一囗粗气,从而把地面厚厚的尘土,吹出两个窝窝来。人民公社时期,每到冬季,生产队就要组织妇女们,用架子车给麦田里送土肥,这时,队里就会专门安排一位社员,在三道桥帮助妇女在上桥时掀车子。文革初期,我由细柳中学返回农村时,由于年龄还不够18岁而不能成为全男劳力,每天出工就只能同妇女一样挣7个工分,因此,我就曾多次被派往三道桥,蹶着屁股蹬着腿,用尽全身力气,为拉架子车的妇女掀车子。如今,近六十年的岁月已经过去,但这段经历,连同三道桥上人来车往的繁忙,与身临其境的小桥流水混合而成的画面,至今,我仍记忆犹新。</p> <p class="ql-block"> 沣惠渠的建成,极大地改善了沿渠两岸的农业灌溉和西南郊的城市景观供水条件,历史上,其灌溉面积最高时,曾达到23万多亩,现今的城市景观年供水已达到6500多万方。</p><p class="ql-block"> 昔日那: 沣惠渠水灌新畴,</p><p class="ql-block"> 夏日禾苗绿油油。</p><p class="ql-block"> 待到秋来风送爽,</p><p class="ql-block"> 千家万戶尽丰收。</p><p class="ql-block"> 今日之: 昆明湖面碧波长,</p><p class="ql-block"> 天光云影共一塘。</p><p class="ql-block"> 风拂涟漪摇人影</p><p class="ql-block"> 荷香漫过柳丝扬。 </p><p class="ql-block"> 这些如诗般的美景,都有着沣惠渠的一份功劳。由于沣惠渠的建成与影响,在以后西安的城市发展中,也才有了以“沣惠”命名的域名和路名,如:长安区的沣惠乡,沣惠村、沣惠中学,西郊的沣惠路、沣惠南路、莲湖区的沣惠坊等。</p><p class="ql-block"> 我的故乡北张村,村南一里地就是沣惠渠首,村子东边就紧临着沣惠渠。得这“近水楼台”之便,我们村子的东边、北边和沣惠渠三号桥以东路北的大片土地,遂步就变成了稻麦两熟的稻田,以后还相继有了3号桥以东路南的几个荷塘与鱼池。那: (一)</p><p class="ql-block"> 春种秧田畦畦绿,</p><p class="ql-block"> 夏长苗壮半腰齐。</p><p class="ql-block"> 秋收稻谷粒粒黄,</p><p class="ql-block"> 冬藏来年碾新米。</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翠叶红花映碧天,</p><p class="ql-block"> 风摇荷露滚珠圆。</p><p class="ql-block"> 待到中秋佳节时,</p><p class="ql-block"> 采得新莲与藕鲜。</p><p class="ql-block"> 这一幅幅美丽的田园风景,都一一地录入到了我的记忆芯片里。</p> <p class="ql-block"> 在土地下户后十多年的“一头沉”境遇中,我曾多次到村北那块自家的稻田去劳作:放水耙田、弯腰插秧、薅草防虫,收割拉运,是沣惠渠斗渠里的清水,洗净了我被汗水湿𣵛的毛巾和泥脚,解除了我劳动后的困乏,带给了我稻谷丰收的滿足与喜悦。</p><p class="ql-block"> 另补,沣惠渠的建成,还给北张村的千年手工造纸业和群众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当沣河枯水时,村民们便会在沣惠渠里淘洗纸浆;村东的妇女姑娘们,也常会三五成群地在沣惠渠里洗衣服,那:</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沣惠渠里淘纸桨,</p><p class="ql-block"> 抬头挺胸哼秦腔。</p><p class="ql-block"> 抖动淘单水起波,</p><p class="ql-block"> 远看恰似收鱼网。</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沣惠渠岸风吹柳,</p><p class="ql-block"> 碧水舒缓向北流。</p><p class="ql-block"> 姑嫂洗衣爽朗笑,</p><p class="ql-block"> 梆梆几响捶衣声。</p><p class="ql-block">这些如诗如画的美景,都是老一辈的北张人,永远眷恋且难以忘怀的!</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离开家乡虽己有40多年,但沣惠渠那一渠清流、两岸绿茵、座座石桥、几多故事,伴随着我在故乡三十多年的生活经历,在我的脑海里形成的美好印象,却仍历历在目,如昨日般清晰。</p><p class="ql-block"> 在沣惠中学工作的11年间,我每天都要三次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六次行走于沣惠渠的东西两岸,那沣惠渠水的涨与落,渠岸草木的枯与荣,春之花,夏之风,秋之叶,冬之雪,年复一年的变化着、重复着的四季美景,至今,我仍难以释怀。</p><p class="ql-block"> 春天的沣惠渠畔,首先是被柳丝唤醒的。嫩黄的柳芽刚缀上枝头,就迫不及待地垂到水面,风一吹,便把绿水揉成了碎金。各种野花野草顺着渠岸的坡地蔓延,星星点点的黄与绿,白与紫,溢出岸外,连接起一片一片的麦田,似春天铺在大地上镶着花边的地毯。晨雾未散时,水汽裹着新草的清香,你若行走在渠岸上,就会觉得连路过的风都变得软乎。被脚步惊扰的上岸青蛙,会突然“扑咚、扑咚!”地跳入水中,把正在自由游动的小鱼,吓得急急地窜入摆动着的鱼腥草苁中。沣惠渠的这般春景,有诗这样描写:</p><p class="ql-block"> 沣惠渠边柳色新,</p><p class="ql-block"> 柔丝轻拂碧波粼。</p><p class="ql-block"> 野花绽放相争艳,</p><p class="ql-block"> 芳草青青醉路人。</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美景,是藏在渠边的浓荫里的。岸边的杨树柳树,浓密的枝叶把阳光滤成细碎的光斑,落在水面上随波晃动。蝉声从树荫深处漫出来,和渠水的流淌声搅在一起,成了沣惠渠夏日最清亮的背景音乐。午后,常有孩子们结伴在渠里洗澡嬉闹,几个胆大的还会象猴子一样爬上斜长着的国柳树上,“扑咚!扑咚!”的玩起跳水来。偶有骤雨落下,雨点砸在水面,溅起一圈圈圆晕,雨停后,空气里满是湿润的草木香,连渠水都显得更绿了。沣惠渠的这般夏趣,有诗这样写到:</p><p class="ql-block"> 沣惠渠边树荫浓,</p><p class="ql-block"> 蝉鸣高枝送清风。</p><p class="ql-block"> 孩童戏水声声笑,</p><p class="ql-block"> 搅碎渠中夏日红。</p><p class="ql-block"> 秋日的渠岸,是被染出来的。岸边的树叶渐渐地变黄了,时不时地飘落在水面上,打着旋儿往下游飘去。渠边的野菊花黄了,构杞果红了,这些颜色倒映在水里,让渠水变成了一幅流动的彩画。深秋的清晨,常会有一层薄薄的雾,将远处的沣河大堰与近处村庄和沣惠渠罩一起,向西远望,沣河大堰上的树木时隐时现。跑早操的师生们,沿渠岸上的公路分别向南向北而去,急急脚步带起的风,都带着几分清爽的秋意。沣惠渠的这般秋景,有诗这样写到:</p><p class="ql-block"> 沣惠渠边树色黄,</p><p class="ql-block"> 落叶随波逐水长。</p><p class="ql-block"> 野菊绽黄渠畔艳,</p><p class="ql-block"> 枸杞垂红映夕阳。</p><p class="ql-block"> 冬天的沣惠渠,是安静的。渠岸上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里勾勒出疏朗的线条,倒映在水里,像一幅淡墨画。渠水依旧在流,只是少了夏日的喧闹,水声清冽,反倒更显宁静。下雪后,渠岸和树枝都落着一层薄雪,水面却冒着一丝水汽,雪花落在水里,瞬间便化了,只留下一圈极淡的痕迹。这时的渠畔少有人来,只有风声和水声相伴,却透着一种别样的安然。沣惠渠的这般冬景,有诗这样写到:</p><p class="ql-block"> 野草枯枯柳枝清,</p><p class="ql-block"> 疏影寒水画难成。</p><p class="ql-block"> 雪封堤岸冰凝水,</p><p class="ql-block"> 独伴风声听涧鸣。</p><p class="ql-block"> 沣惠渠的水一年年的流着,向北流着,把春夏秋冬酿成了寻常日子里的道道风景,平淡、无奇,却永远让人记挂!</p><p class="ql-block"> 贺峰信</p><p class="ql-block"> 2025年9月书于“裕丰馨苑”</p> <p class="ql-block"> (沣惠渠首新修的仪祉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