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觅秋》第十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作品

诗人萧逸帆

觅秋

文/蒋亦军

四季更迭不停，秋亦行色匆匆，抬首目送暑云去，低眉又见白露生。

我迎着清晨的风，踏进原野，寻觅秋的气息；仰望午后的云朵，融入缥缈空灵的云彩，寻觅秋的身影；坐在府河岸边，像个哲人，与夕阳对视，寻觅秋沉思后的回应；站在楼顶，静静旁观月全食的全过程，寻觅秋的万世轮回因果。

觅秋，秋藏在秋天的晨风里。

秋天清晨的风，从白兆山上李太白头顶掠过，缓缓滑过山梁，松针轻颤致意，一只松果不经意告别树枝，尾随风儿去看看更远的世界。红枫在秋风的撩拨下，叶片泛起红晕，相互说着悄悄话，在林间沙沙作响。山脚的湖面随风泛起层层波鳞，秋水温柔地拍打着藕梗，青里渗黄的荷叶扭头望着饱满的莲蓬，突出的莲子怡然自得，微微摇摆。秋风一路前行，钻进父亲劳作的衣襟里，化开颈间的汗珠。迎风起伏的稻谷，垂下沉沉的穗子，感恩秋风的润泽。

秋风无言，却以温柔笔触，悄然涂抹着原野丰收的颜色。

觅秋，秋亦藏于午后的云影里。

秋风不仅在晨曦中留下痕迹，也在午后的云影里留下身影。午后的一袭云朵，挂在白兆山顶千年银杏的树杈上，空灵、恬淡。不远处还有三三两两的云团嬉闹着，时而趴伏做小猫乖呢状，时而扭转成长龙回首。刚才还在前前后后，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现在则层层叠叠，幻化为大力金刚。午后的秋云洁白，逍遥，在蓝蓝的天穹里无拘无束，我形随我心。清代徐宗襄有感而发，《台城路·秋云》词曰：秋来不改飞扬性，天街任伊舒卷。酿雾疑烟，烘霞作绮，倏忽阴晴千变，排空势远。

觅秋，秋更沉入夕阳的余晖里。

黄昏时分，我随着三三两两的行人，踱步至府河河畔，开始一日中最惬意、悠闲的时光。路边的银杏树叶悄然泛黄，微风拂过，偶有黄叶如蝶，翩跹而下。府河堤坝上，游人如织，歌声、笑语、车铃声融汇成一股幸福的和声。

府河岸边的夕阳，正将一天中最后的温暖慷慨洒向人间，带着一种醇厚的温情，愈品愈觉绵长。它收敛了锋芒，将光芒揉碎成万千金丝，轻轻铺洒在粼粼水面上。河水半江瑟瑟半江红，仿佛披上了一袭锦绣华裳。偶有鱼儿忍不住，也从水中跃出，来看一眼这如霞的落晖，溅起一串晶莹的光点，旋即又没入暖色的柔波中。远处，几只倦鸟驮着斜阳归巢，它们的翅尖掠过天际，淡淡的划痕融入苍茫暮色。一位老者静坐在河边夜钓，他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与河边的水闸角楼、远处的山峦共同构成一幅静谧的剪影。

远处的山峦在夕照中层次分明，近处深黛，远处淡青，最远的那一抹已与天色交融，化作谢朓笔下的“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夕阳渐沉渐低，秋意愈暗愈浓。我默默地注视着余晖，它静静地悬在西方天际，不言不语，却道尽了绚烂至极、繁华将尽的禅意。此时此刻，秋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可触可感的温度，是可视可听的风景，是可品可咏的情思。夕阳终于触到远山的脊线，天地间霎时散开一幅巨大的织锦，霞光万道，云霓翻涌，仿佛整个秋天都凝聚在这最后的辉煌之中。而后，光渐渐收敛，色慢慢沉淀，世界陷入一种庄严的静默。——秋，就在这静默中完成了它的日课。这秋日的夕阳，不似落幕的哀叹，更像是丰收后的沉静回眸，是生命轮回中的一抹温暖。

觅秋，秋最终浸入秋天的月色里。

今日有幸，得遇月全食之奇景。我立于六楼楼顶，目睹这轮“玉盘”经历一生变换。初时，她清辉皎洁，天地间仿佛被涤荡得一尘不染。子夜时分，地球的影子开始触碰月轮，月光由皎洁转为朦胧，仿佛蒙上了轻雾。此时，天地间陷入一种奇妙的昏昧，光线渐暗，银河横亘天际，亿万星辰诉说着宇宙的奥秘。此刻的秋夜，清凉如水，寂静如谜，唯有草间秋虫不知时变，仍吟唱着最后的秋歌。月光完全隐没之时，天地并未陷入漆黑，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暗红色笼罩四野——那是地球大气将太阳光折射至月面所形成的“血月”奇观。这红不同于朝霞的鲜妍，也不同于夕阳的绚烂，而是一种深邃、神秘、近乎神圣的红。在这红光中，时间似乎拉长了，空间也拓展了，让人不禁思索起永恒与刹那、宏大与渺小、辉煌与沉寂。渐渐地，月亮的银边重新出现，暗红褪去，银辉再现——月食正在结束。整个过程宛如一场天地的呼吸，一次宇宙的冥想，秋就在这呼吸与冥想中展现出它最深邃的面貌。月光完全复原时，似乎比之前更加皎洁明亮，府河水泛着银波，白兆山轮廓清晰，山下人家灯火点点，与天上星辰交相辉映。今日秋月之美，不仅美在其清空澄澈，更美在其引发的情思。这月光曾照过千年银杏树下的李白，在饮酒舞剑，照过无数秋夜中沉思的灵魂，如今又照在千年银杏旁的我，照在每一个觅秋者的心间。秋月无言，却道尽了千古风流；月色无边，却容得下万般思绪。这月全食的一生，恰似秋之万世轮回：圆满、缺失、蛰伏、再度圆满，循环往复。

觅秋，终得秋。

秋，在晨风云影间，秋在夕阳月色里，秋在每一个驻足感受的瞬间，秋在每一颗与天地共鸣的心间。

秋去秋会再来，心若澄明，便能在每一刻的秋光中触及永恒。


作者简介：


蒋亦军，男，1974年10月出生，湖北安陆人，中学教师，文字爱好者，努力用文字描写生活中的真、善、美，努力用文字记录生活的惑、思、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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