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脸(14)

波

凌晨五点半的天光还带着点蓝调，手机闹铃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时，子豪正蜷在被子里做着半截梦——梦里他刚摸到校运会领奖台的塑料花，就被那阵固执的震动拽回了现实。他闷哼一声，眼皮黏得像抹了浆糊，手在枕边胡乱划拉半天，才把那只嗡嗡作响的手机按灭。

翻身时，胯间的紧绷感让他清醒了大半。低头一看，那条借王阳的粉色卡通裤衩，此刻紧巴巴地贴在腹下，活像深秋被风抽干了水分、卷成一团的枫叶。他下意识地往上提了提，两条胳膊伸直了往头顶一抻，脚尖也跟着蹬出去，把被角踹得老高，喉咙里溢出两声带着鼻音的“啊啊”，像刚睡醒的小猫在伸懒腰。

眼睛眯开一条缝，晨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道细长的亮线。他习惯性地往身边摸了摸，本该躺着人的位置却只剩一片微凉的床单。“王阳？王阳？”他的声音还裹着睡意，轻飘飘的，像羽毛似的飘出喉咙，在安静的卧室里打了个转，又落回自己耳边。

他撑起上半身，耳朵竖得像雷达，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厨房没有水流声，客厅也没有拖鞋蹭地的响动，连阳台的风都安安静静的。这才彻底慌了神，两手在脸旁胡乱揉了揉，把残存的睡意揉得烟消云散，随即“噌”地一下坐起来，头发睡得翘起来一撮，活像顶了个小天线。他愣了三秒钟，脑子里飞速过着昨晚的事，王阳睡得那么晚，怎么起得这么早，怕是干不好意思的事吧？

子豪趿着拖鞋走到窗边，他用手指捏住窗帘一角，小心翼翼地往旁边一挑。楼下车库的卷帘门刚拉开一半，小区里的运动跑道上已经有了零星的人影。视线扫过跑道时，他的目光“唰”地一下定住了——那个穿着灰色运动服、身姿挺拔的背影，不是王阳是谁？

可下一秒，他的呼吸就顿住了。跑道尽头，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裙的女生正快步追上来，马尾辫在脑后甩得轻快，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了层金边。离得不算近，但那眉眼、那走路时微微仰头的样子，子豪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尹菲？是她。

尹菲很快就追上了王阳，两人并排跑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阳侧过头笑了笑，晨光刚好落在他脸上，把他本来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透亮，连带着眼角的笑纹都暖暖的。子豪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像有只小鼓在胸腔里乱敲，连耳根都热了。

他们怎么会凑到一起？是巧合？还是王阳早就约了她？脑子里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搅得子豪心烦意乱，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他盯着两人并肩奔跑的背影，只觉得那画面刺眼得很，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胳膊上的青筋都隐隐鼓了起来。

“不行，得去问问！”他嘴里嘀咕着，转身就往门口冲。拖鞋被踩得“啪嗒啪嗒”响，他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胡乱往身上一套，连拉链都没拉，蹬上运动鞋就往门外跑，楼道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催亮，又在他身后慢慢暗下去。

跑到跑道入口时，正好听见尹菲清脆的声音飘过来：“王老师，昨晚梦见我没？”

王阳的声音带着点跑后的喘息，却依旧温和：“梦见啦，梦见你这次模拟考进步挺快。”

“就这个啊？没有别的？”尹菲的声音里带着点撒娇似的嗔怪。

子豪刚好喘着气赶上来，没等王阳开口，他就抢着答道：“有啊，梦见你和在一起。”

尹菲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看他时，眉头微微皱了皱，眼神里带着点古怪：“子豪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王阳家住啊。”他说得理直气壮，还故意往王阳身边凑了凑，肩膀撞了撞王阳的胳膊。

尹菲的眼睛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俩……住一起？”

“对啊，我俩一张床！”子豪生怕她没听清，特意提高了音量，话音刚落，就看见尹菲的眼睛瞪圆了一点，随即“噗嗤”笑出了声：“有趣，真有趣。”说完，她脚下一加速，跑到了王阳前面，回头看着王阳，眼睛亮晶晶的：“王老师，你喜欢他啊？”

王阳十分平静地说：“你想多了！他家来亲戚，没地方住，才到我家借宿的，不像你想的那样！”

尹菲挑了挑眉，脚步慢下来，和王阳并排跑着：“我想啥了？我可啥都没说。”

“就是……就是那种乱七八糟的想！”子豪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憋得脸都红了，干脆又补了一句，“我俩在学校宿舍的时候，就经常挤一张床睡，有啥好稀奇的！”

“那正常吗？”尹菲歪着头看他，语气里带着点好奇。

“当然正常！”子豪梗着脖子，“好哥们不都这样？就像你跟你关系好的女同学睡一张床一样！”

尹菲听完，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点无奈的笑：“我可没有那样的经历，我从小到大，卧室里就只有我一张床，连玩偶都没跟我挤过。”

“哦，难怪你不懂。”王阳突然插了一句，话音刚落，他脚下猛地发力，像只灵活的兔子似的往前窜了出去，把两人甩在了身后。

尹菲“哎”了一声，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去，嘴里还喊着：“王老师，你好帅，等等我。”

子也跟着跑起来，刚好和尹菲并排。他瞅着尹菲额角沁出的细汗，清了清嗓子，故作潇洒地说：“美女，我跟你说，我理化可厉害了，今晚我给你补理化呗，保准你下次考高分。”

尹菲头都没回，眼睛还盯着前面王阳的背影，语气里带着点敷衍：“没兴趣，我还找王老师补。”

子豪的脚步顿了顿，心里那点别扭又冒了出来。他看着前面一跑一追的两人，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叠在一起，像幅热闹的画。他咬了咬嘴唇，又加快脚步追上去，心里嘀咕着：不行，今天非得问清楚，他俩到底是巧合还是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