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洁成：生日

刘洁成的原创图文

生日文/刘洁成 不少人个人公开资料的出生时间一栏，大都只写月日，不写哪一年，不让你知道真实年龄。我却相反，不想让大家知道我生日是哪一天，怕会有朋友百忙中，抽空祝我生日快乐，这是在勉强大家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儿，侵占了大家的时间支配权。再说，生日说明我又老了一岁，我很郁闷，不快乐；而母亲在疼痛中生了我，我也不能够快乐——所以，生日快乐不能够，不存在！ 前几天生日又双叒叕来了，而且又过去了。这一天没有半个人为我祝寿，只有那些银行、保险、证券公司和网络官方发来祝福，他们从证件上知道我的生日，祝词是之前设定，自主发出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家金融公司，我都跟它拜拜十多年了，它还在祝我生日快乐。去年生日有人从网上发给我一坨蛋糕，上面祝我“早生贵子”，他这是给错了：你说大爷俺都吃到这把年岁了，爬上炕都费劲，还能生出啥玩意儿？ 读小学起就开始“远视”，那张“E”视力表，我退后三步都还清清楚楚。有了年纪后，每过一次生日，就感觉目睭老花了一些。那天在电器城看见一台60吋大电视，店里的伙计说是高清的，要我买一只。我说，你这电视上的人影都模糊的，这不算高清。他说，是你眼睛视力不行吧大叔？我说，这就对了，既然我眼睛都不行了，那我买高清做啥？ 其实我还有别的五六个生日，是那种在灭顶之灾中大难不死，所以也算生日。既然死都死不了，俺再试着活看看！老天这么眷顾我，我很感恩，所以有人骂我，占我便宜，我会说谢谢。甚至人家欺负我，我一不小心生气了，都还跟他道歉。 我是男孩，出生时爸妈很高兴的，在这之前我有三位姐姐。我打赌我刚来到世间第一天时，一定有哭，因为作为天才的我，预感到这一生会遇上太多不好的日子…… 我每年都忘记自己的生日，唯一帮我牢牢记住的是阿母，她说我出生的第二天是旧历七月关地门，所以她不管日期，只管哪天又要把鬼关进去。她不识字不能记在本子上，但每年她都会在一大堆乱糟糟的日子中记得这一天，为我煮两颗带壳鸡蛋，完了拿红纸擦擦，外加一碗面条。我15岁下乡的头两年生日，没有阿母的红蛋，我会躲在被子里偷哭。 在我也开始老了的时候，有一天，病重的老母忽然对我说，今天是你生日，你知道吗？她很骄傲地笑着：她记住了儿子自己都没办法记住的事——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阿母很了不起。 为了怀念走了多年的阿母，我生日得吃一碗面。出门就有一家“日本拉面”馆，我进去要了一份招牌拉面。一会功夫，小弟端来一口和小脸盆一样的大碗，还有一把大勺子。我用筷子在乳白色的汤里面找寻了一下，碗里除了面条，还有少许金针菇和豆芽，最上面还躺着3片切成很薄的叉烧肉片。我喝了几口汤，享用了几口面，就不停地打起日本模式的饱嗝，米西米西的那种！ 这家店曾被主流媒体抖出两件事：一是他们跟日本没毛关系；二是他们所谓现熬的大骨浓汤，其实没有大骨，而是特制调料粉，而且是在野外一间臭味冲天的茅坑附近生产的。被曝光后，我发现这家店没有关门，特别是在周末，这家店门口的食客照常大排长龙，生意丝毫不减。看来只要吃不“死”，俺的同胞都无所谓的啦。 夹起一张透明肉片观察着，透过肉片看见了一位系围裙小弟，我请他过来一下。 “请问这碗面跟外国有关系吗？”“这个要问老板，老板不在。” “这么大一碗汤是让人喝两天吗？”“您吃饱点，老板不在。” “这拉面加了太多味精。”“这个我不知道，老板不在。” “这肉片好像跟纸一样薄。”“这个要问老板，老板不在。” “你就会说这一句‘老板不在’吗？”“是的，老板不在。” …… “您走啦？不好意思，您慢走。”我都走出门了，还听见背后那位小弟最后又念了一句很小的声音：“老板真的不在。” 三毛说：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她没有信守诺言，真没有！我一直喜欢三毛的文字，可惜一生追求爱的她，最终在现实与理想的落差中遍体鳞伤……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我不要庆生，一次次生日将我的生命一步步逼近终点。 心有少年在，何必花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