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我的生活与依恋

胡世才

　　“开门见山，出门是坡”，这历来是对重庆市民生活环境最基本的概括。

重庆——这个素有“山城”美誉的城市之所以能吸引众多人的目光，都缘自于山的恩赐，作为土生土长的我，生活环境的历练更塑造了我对故乡的一往深情。

我爱故乡那一栋栋拨地而起、依山而立的建筑，因为它那形态各异、错落别致的英姿，牵动着无数人好奇凝视的目光；我爱故乡那一条条曲纽环绕、腾空入地的公路小道以及交通枢纽，因为它那构造奇特、网络交织的奇险外观，足以令那些原本傲视的明眸变得眼花缭乱，心生敬畏；我更爱故乡那一座座高耸林茂、奇峰峡谷的山，因为它独有的静寞与幽深、绿荫与馥郁，还有那弯延崎岖的小道以及惊险刺激的峰峪，竞会魔术般地将人的身心完成一个吐故纳新的置换，而使人如痴如醉地迷醉在它那宽宏深邃的怀胞中，以致于故乡的山也成为我生活向往的一个重要部分。

　　记得在我上小学时，所就读的学挍就座落在离家较近的歌乐山脚下侧面的青草坡。起源于山上的溪水，从我们校舍边的坎下流经，又伴随着我们通往学校的小道旁边一路欢歌，沿途与其它小溪汇聚成小河沟后向下沿的嘉陵江涌去。

当我上初、高中时，就经常与邻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一道上山打柴、拨松树皮。这松树皮内含油脂，一旦将它投进快要灭熄的炉灶里，顿时就会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地燃起火来，又换起自己内心的一阵阵兴奋。

雨过天晴，我又常常与邻居的同伴们一道上山去採摘磨菇，看着这些从树根旁、土壞中生长出来的“小玩儿”，它们个个圆润柔嫩，如伞状样鲜艳生动，就像是自己喜爱的小玩具一样赏心悦目，宠爱之情犹然而生，还真有些不忍断送它们幸福美好的青春时光。回到家里，当家人们见到这些颜色各异、身姿妖娆的“小精灵”时，也忍不住赞口夸耀，更增添了我内心无以言表的喜悦和满足感。

　　参加工作后的几十年间，本着对山的旧缘，我有时也会利用闲暇到附近的山里去走走，去看看，渐渐地也感到，自己一旦进入到这静寞的山里，它那宏大的胸怀、以及所显示的各种生生不息的感化力，定能将自己原有的疲劳、烦恼，以及种种的繁杂，顿时幻化成轻松、舒畅，使人的精神面貌为之换然一新，于是对山的认识有了更进一步的深化。

退休，既是我人生意义的转折点，又是我新生活的开始，这为我放纵情操，恣意妄为的登山之路打开了一个方便之门。

我充实着无畏的永往与勇气，怀着探索与寻宝的心态，常常陶醉于我家周边的山林之中，时而以消遥似的慢步闲游，用收寻的目光细味欣赏周围茂密的树林、青幽幽的草丛、坚忍扩张的藤蔓，以及裸露于地表之上的顽石，还有那伸延隐没的小道斜坡；时而仰望险奇的峭壁悬崖，俯视深隧的险滩沟壑；时而又驰骋疾奔，穿行于不断呈现的奇景要隘；时而更是脚板翻飞，双手攀爬地去问鼎常人难于触及的险途。如此种种的尽兴游玩，却始终找不到切止的终点。

　　富绕的山里泉水涌流，甘甜可口，据说还含有一些益人的矿物质，为山下一些爰运动、 追求生态养生的人们提供了一个契机，这为我时而加入到上山背水的人流又提供了一个便利。在这期间，我有幸加入了几个爬山群，爬山群的成员分布于周边几个区域，人数众多，从此开始了与群友们共同分享爬山的快乐。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随着远在成都——儿子家中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我又不得不离开已生活习惯了几十年的故乡，离开了我恋恋不舍的山，更是离开了我才加入不久的爬山群体，来到成都武侯区儿子的家中，承担起了以带孙子为主题的繁杂事务。

时间如梭，岁月无情，在成都生活一愰四年过去了。这四年间，我虽然游历了周边一些名胜风景，但都因为没有山的衬托而缺乏手舞足蹈的震撼，没有山的情怀而感受不到洗心革面的突变。大平原的平淡无奇始终是我难以咽下的一杯苦酒。

　　一个晴朗的下午，我第一次登上了儿子住房的搂顶向四周环顾，平原城市的宽宏尽收眼里。在我向东南方向展望的视野里，有一片隐约灰暗的朦胧山脉正镶嵌在远方的天地之间，我想，顺着这山再往远处推移就是我怀念不已的故乡了，心里顿时为之一振。我向那远处横卧的山脉凝视良久，神思与遐想仿佛已将自己的身躯也牵移到了那原本就遥不可及的山里，感觉到它就是故乡的山。

原来，自己离它是如此之近，近得好像是看清了它所包含的一切，看清了我、以及与爬山群友们与山亲和的欢快场面，以致于忍不住一往情深地操动，欲将身心融入在那温馨的怀抱。无奈我恍惚之中碰触到的护墙像一把强悍的大刀，无情地切断了我痴心的神往。

听当地人说，我所见到的山就是离成都主城区最近的龙泉山脉。至那以后，我就时常利用能见度好的天气来到这势压群芳的搂顶，去观望远处的龙泉山脉，默想它那威然挺立的身姿、以及它那妙不可言的神秘，顺便也欣赏平原城市的风貌，以慰籍平日里积压在心里的欲望。

有时，我也会从儿子住房低层的楼梯间步行到有三十层搂的顶层，随之产生的呼吸加深、喘息、腿脚疲软、出汗等一系列生理应急反应，以这种升腾似运动来填补自己对爬山体验的快感。

在更多的时间里，我是通过手机查看爬山群友们的相关活动信息，以弥补我精神的空虚。每当看见群友们无畏艰辛、以及喜笑颜开的场面，我便不由自主地兴奋不已，好像自己也融入其中而感到美满幸福、悠哉乐哉。然而，这种隔岸观花、虚拟的兴奋与快感就像是不踏实的泡沫一样，总有它破灭的那一时刻。

我的思想渐渐地开始动摇而变得心烦意乱了，渐渐地变得抵触、甚至是反感了：天老爷为何将原本是同一个群体的我分离到另一个绝然不同的世界，而任由他们其乐无穷地陶醉于山对他们的恩赐；为什么多情的月亮就洞察不到离群索居的落单者那孤苦伶仃的哀叹，而任由纵然与狂野的情操肆无敛涩。苦恼、忧郁、甚至是嫉妒与怀恨的心态束绕脑海。 哎，何年何日才能回到我可爱的故乡，回到与我同甘共苦的爬山群友的怀抱，去享受自己埋藏在心中那生生不息的天伦之乐。

岁月无情，时光如梭，我在成都带孙子一愰四年过去了，历史即将翻开新的二O二二年。就在此前的11月初，儿子为我买了回重庆过元旦节的火车票，在起程前的一天，我从手机里忽然发现重庆爬山群发布“为迎接元旦节、准备在本月上旬开展一次登南山”的爬山活动公告。一提起南山、以及南山附近的黄角古道等，这些沉压在我心里几十年的旧闻突然又涌上心头，如今却豁然开朗地就要与之相识了，顿时兴奋得我像小孩一样欢声雷动，心里的激情搅动得我一时不知所措……我梦寐以求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当晚这一夜，我因始终控制不住久违的兴奋而失眠了。

回到重庆的第二天，我按公告中的约定很早就起床上路，于八时在离家较远的南岸上新街地铁站口集合出发，与群友们开始了向主城区域最高的山——南山进军。在群主的带领下，我们在山里是东绕西拐，一会儿穿梭于草丛林间，一会儿攀爬于崖壁陡峭，羊肠小道更是接二连三，上山下山多次返转。经过近五小时疾行，终于到达南山之巅——春天岭，圆满完成了这次登顶南山的壮举。

大家在稍作休息之后，就开始了下山行程，我们经过黄桷桠老街，又借着黄桷古道下山，开始踏上了返回之路——我们顺利完成了徒步翻越南山的壮举——我终于又享受到了上山似云飘，下山如水流的快感。

2025年10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