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中藏梦,步步生花

张朝晖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乙巳蛇年的中秋佳节,飘落了六天的秋雨暂时停歇了,仿佛老天爷顺手拧紧了在古城上空一直滴答作响的水龙头。</p><p class="ql-block"> 楼下绿植的叶子上、树干上和木栅上,一只只小蜗牛探出了它们好奇的触角,小心翼翼地吸吮着泥土、青草和湿木头上的清冽水汽。</p><p class="ql-block"> 它们的壳是淡褐色或淡黄色的,螺旋的纹路精致得像一件微缩的工艺品,我估计是这场绵绵的秋雨,将它们从某个幽暗的角落里邀请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全世界有两万五千多种蜗牛,不管是哪个品种的蜗牛?它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牙齿多!每只蜗牛都有上万颗牙齿,因此,蜗牛成为了世界上牙齿最多的动物,但它们的牙齿并不是“立体牙”,所以无法咀嚼食物,它们是靠舌头上布满的牙齿来碾碎食物。</p><p class="ql-block"> 它们静静地蠕行,似乎在品味这雨后的安宁。两根纤细的触角缓缓探出,试探着这个被雨水洗刷过的世界,触角顶端的小黑点,便是它们的眼睛!但视力很差,只能看6厘米远;不过它们触角上的嗅觉器官很灵敏,靠嗅觉寻找食物和配偶,蜗牛是雌雄同体动物,但不能自体受精,必须找异体交配,才能繁衍后代。</p><p class="ql-block"> 蜗牛们的姿态,谨慎得近乎于一种虔诚的礼节。它柔软的腹足,留下一条银亮的断续的轨迹,像一行无人能读懂的湿漉漉的诗句。</p><p class="ql-block"> 蜗牛的动作是那样慢,慢得让时钟的滴答都显得急促。它们只是遵循着一种古老的本能,去完成一段雨后必须的旅程。</p><p class="ql-block"> 蜗牛们用它所能理解的极限,打量着我这庞然大物,我不敢动,生怕一丝声响,便会惊扰了我与它们无声的对话。</p><p class="ql-block"> 我透过相机的目镜观察着它们,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羡慕。我总是太急了,急着赶路,急着抵达,急着从一个目标奔向下一个目标。我的身后,可曾留下这样一条闪着微光的、诚实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我可曾有机会,用这样缓慢而专注的速度,去真正地“经过”我的生命?体验从少年到白头的时光? </p><p class="ql-block"> 这一只只小蜗牛,它背负着它小小的、却也是全部的家,不慌不忙。雨来了,便躲进壳里,享受一份与世隔绝的安全;雨停了,便出来漫步,丈量这焕然一新的世界。它从不问终点在何方?只是专注地、诚恳地,爬行在当下的每一寸光阴里。</p><p class="ql-block"> 这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德国诗人彼得·汉德克有言:“蜗牛的眼睛,在注视不可能的光。”</p><p class="ql-block"> 我们追逐的,或许是远方的太阳,而那对于蜗牛们,是它永远无法抵达的“不可能的光”。但它并不沮丧,它只是注视着,然后,用它自己的方式,在潮湿的大地上,爬向一片可以企及的、真实的绿荫。它的世界很小,小到一片绿叶、一段树皮、一截木栅便可容纳;它的世界又很大,大到一个螺旋的壳里,能装下整个生命的沉静与安详。</p><p class="ql-block"> 我轻轻地按着快门,等待着雨过天晴,等待着去寻找那一道道蜗牛留下的银亮的足迹,这些履痕会发出一种极微弱的、执着的光。那是一只只小蜗牛,用它们的从容与平和,写给这个急躁世界的一封简短、优美而又充满力量的信。而我,希望有幸成为眼前这一切的唯一的读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