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东霞姐妹返琼

落霞孤鹜

<p class="ql-block">  黔西的日子原是循着街巷晨昏缓行的,早市的吆喝缠着晚风漫过窗台,连时光都裹着种“循规蹈矩”的静。直到东霞姐妹裹着海南的咸风来,这平静便被揉碎了,掺进满室的笑声与酒香里,一晃,便是月余。</p> <p class="ql-block">  因着她们远道而来,岔白劳改农场的发小们索性张罗起“转转会”——今日周家炖的土鸡汤飘着油花,明日李家订的“艺咖啡”飘着鱼香,连日子都似被这热络推着,跑得格外轻快。牌桌是每场聚会的“定海神针”,四人围坐,扑克牌“码子”在指间翻飞。周波和王良慧是关系最密切的“冤家”,只要凑一桌必少不了“掐架”:你说她打牌慢,她笑你记牌糊涂,针尖对麦芒的模样,倒比赢了牌还热闹。</p> <p class="ql-block">  说笑间总有人扯出当年的旧事:谁在农场玉米地里偷偷谈恋爱,被巡夜的某人撞着;谁趁夜色去摘果园的李子,慌不择路摔进了塘子,满桌人笑得前仰后合,冯三妹捂着嘴抿笑,眼里的笑意顺着眼角纹往外溢。讲的人眉飞色舞,连手势都带着当年的慌张;听的人如痴如醉,时不时追问“后来呢?后来呢?”,满桌人你一言我一语,眼里满是对旧时光的贪念。</p> <p class="ql-block">  等饭菜一道道端上桌,“林酒”便成了主角。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晃,碰杯时的脆响混着闲话落进碗碟,一口下去,暖了喉咙,也热了回忆。东霞姐妹总爱把海南的酒文化掺进席间“下次你们来,我们环岛游,专门去寻老南洋村寨玩——其实海南的米酒配文昌鸡也是一绝呢!”,三妹便接话“下次你们去海南,我带你们去海边喝椰子酒”,说着还模仿起海南人喝酒时“干杯要举过头顶”的规矩,惹得众人纷纷效仿,连碰杯的动作都多了几分仪式感。恍惚间,倒像又回到了当年农场的山间田野——风里飘着稻花香,身边还是这群吵吵闹闹的老伙计,只是多了缕海南的咸风,让烟火气里又添了层特别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  酒过三巡,歌声总比夜色先登场。东霞清嗓唱起《梨花颂》,婉转的调子在席间漫开,旁人或侧耳听,或跟着轻晃身子,却无一人能接得上腔。我心下似有灵犀,悄然取来二胡。弦音轻起的瞬间,竟与她的唱腔撞出一片妥帖——她唱到“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尾音,调子陡然拔高,气息稍显不稳,我的弦却没停下,恰好托住那抹悬着的“柔婉”。她眼底忽地一亮,顺着弦音再开口时,连笑意都裹了韵脚。</p> <p class="ql-block">  双双则在一旁当“气氛组”,跟着节奏轻轻拍手,还掏出手机拍照录像,镜头里的东霞眉眼弯着,鬓边碎发随着节奏轻晃;有人跟着轻轻哼,调子跑了也不在意,只顾着拍着手打节拍。冯三妹和周波还在酣战酒桌,酒杯碰得“当当”响,指间的烟燃着细碎的火星,烟灰落了满桌也没察觉;小周波喝得微醺,竟跟着旋律晃起身子,脚步歪歪扭扭,倒有几分当年农场舞会“迪斯科”的影子,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p> <p class="ql-block">  也不知是哪天谁起的头,为了蹭餐馆那碗撒着葱花叠放着两个荷包蛋的“长寿面”,大家胡乱扯着嗓子唱起了生日歌——管他是谁的生日,反正歌声响起来,转转会便多了层热热闹闹的甜,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小骗局”。</p> <p class="ql-block"> 除了聚会的喧闹,乡野间摘野菜的时光更像一捧清甜的泉水。乌落坝的坡地、韦寨的田埂、谷里山脚龙潭麻窝寨的土坎边,海子湖猕猴桃基地都成了我们流连忘返的山水之欢。平时冯三妹眼睛不好,可一到地里就像换了个人,隔着老远就能指着坡上喊:“那是野茼蒿,好嫩哦!那是龙葵,好大一片!这个是奶浆草,这个是柴胡!”我们蹲在地里,指尖飞快地掐着野菜尖,露水打湿了裤脚也不在意,很快就摘满了袋子。东霞把冯三妹指认的野菜拍下来存进手机,嘴里念叨着“回去查查看海南有没有”;“海南的野菜不球好吃,哪有这个鲜。”冯三妹边说边把野菜往袋里塞,每次下乡,她总能拎回几大袋,恨不得把黔西的绿意都装进袋子里。</p> <p class="ql-block">  去清镇大冲村露营的那几日,每顿饭都有野菜汤的清香,风一吹,满身都沾着鲜气。赶场的日子更热闹,挤在熙攘的集市里,东霞攥着袋子,一会儿装刺梨,一会儿捡板栗,连本地红得发亮的辣椒和脆生生的地萝卜都要捎上;三妹更实在,买了不少猪排、五花肉,说黔西的猪肉香。东霞最痴迷的是东门大桥丁家牛肉粉,她隔三差五地把三妹喊着去“逛街”,实际就是想把黔西好吃的东西尝个遍。她们准备带回海南的东西,堆得满屋子都是,那些沉甸甸的袋子里,装的哪里是吃食,她们分明是把黔西的烟火气、小时候的味道,一点点收进了心里。</p> <p class="ql-block">  原是早该分别的日子,却被我们一留再留的挽留,拖成了月余。然而再长的相聚,也抵不过归期。明日她们就要回海南,今夜收拾行李时,冯三妹把该带的东西小心装进车里,整个车子塞得满当当的;东霞坐在沙发上翻手机里的照片:牌桌上的笑闹、田埂上的合影、猕猴桃基地的“鬼子进村”、聚会上唱《梨花颂》的视频,每一张、每一段,都浸着化不开的暖。原本还想再说“再玩两天”,可看着她们眼里藏不住的归意,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路上慢点,到家报个信”。</p> <p class="ql-block">  其实不必说太多不舍。那些浸着酒香的夜晚,沾着泥土的野菜,绕着屋梁的歌声,早已像黔西的晨露,落在了心里最软的地方。等明年春风再吹绿乡野田埂,漫山杜鹃花映红山坡的时候,盼着她们再带着海南的海风来——再摆起牌桌,再煮起野菜汤,再听东霞唱《梨花颂》《草原恋》《情怨》,把这未尽的热闹,再续上一整年,不,一年又一年的续下去,直到岁月尽头。</p> <p class="ql-block"> 送别东霞姐妹返琼</p><p class="ql-block"> 黔西月满聚多时,</p><p class="ql-block"> 笑语盈盈忆每兹。</p><p class="ql-block"> 把盏酣歌嫌夜短,</p><p class="ql-block"> 围炉斗牌乐情痴。</p><p class="ql-block"> 乡郊共采春芽嫩,</p><p class="ql-block"> 野径同营宿露滋。</p><p class="ql-block"> 更趁墟场寻趣味,</p><p class="ql-block"> 临行执手意难辞。</p><p class="ql-block"> 此去琼州千万里,</p><p class="ql-block"> 再逢莫负好风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