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的美篇

强强

月光下的钢花与乡愁

轧钢车间的轰鸣声终于歇了，老王往窗沿上一坐，满是老茧的手还沾着机油的黑，蹭了蹭额角没干的汗。抬头的瞬间，一轮圆月突然撞进眼里——不是家乡河面上那种带着水汽的柔，是裹着山里夜风的亮，冷不丁就把心里某块地方焐热了。

工装口袋里揣着工会发的月饼，油纸壳子被体温焐得发软。他摸出来掰了半块，豆沙馅甜得有些发涩，嚼着嚼着就想起母亲的酥皮月饼。小时候中秋，灶台边总飘着核桃仁的香，母亲揉面时袖口沾着面粉，会把第一块刚出炉的月饼塞给他，烫得他直换手，却舍不得咬碎那层脆皮。院子里的桂树会落一地碎金，妹妹举着满手石榴籽跑过来，喊“哥，分你吃，吃了月亮就不躲你了”。

“王师傅，看啥呢？”年轻的小李端着搪瓷缸过来，缸里泡着的菊花茶冒着热气。老王指了指月亮，声音有点哑：“你看这月亮，跟咱老家的像不像？”小李笑了，说他家阳台能看见稻田，中秋夜里能听见青蛙叫。老王没接话，从钱包夹层里摸出张照片——是三年前离家时拍的，孩子还穿着开裆裤，举着月饼往镜头前凑，妻子站在后面，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飘起来。照片边角已经磨得发毛，他指腹蹭过孩子的脸，又蹭了蹭月亮的方向。

风从车间的窗缝钻进来，带着钢铁的冷硬，却吹不散空气里的乡愁。远处的工地上，还有几盏灯亮着，是工友们在检修设备。老王把剩下的半块月饼包好，塞进兜里，起身拍了拍小李的肩：“走，再去看看那台轧机，明天得赶工期。”

月光跟着他们的脚步，照过堆得齐整的钢材，照过刚立起的厂房钢架，也照在老王工装背后“三线建设”四个褪色的红字上。他抬头望了望月亮，心里忽然亮堂起来——等这厂子出了第一炉钢，就给家里写封信，说这里的月亮和家乡一样圆，说他没白来这深山里，说等孩子再大些，就带他来看自己炼的钢，看月光落在钢花上的样子。

那轮月亮挂在天上，一边牵着深山里的钢花，一边牵着千里外的炊烟，把三线建设者的思念，拉得又长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