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人的飒爽：驭风赴蒙山

玖玖玖玖

　　摩托车的油门轰然轰鸣，像一声挣脱的宣言，瞬间撞碎了城市钢筋水泥间的沉闷。我握紧车把，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兜风，而是五十六岁这年，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决绝地把自己彻底交出去﹣﹣交给迎面而来的风，交给前方蜿蜒向蒙山沂水深处的路。引擎的震动透过车座传到四肢百骸，仿佛唤醒了身体里沉睡多年的某种渴望。

　　曾经以为，退休后的生活就该是午后藤椅上的报纸，是厨房里慢慢熬煮的汤。日子安稳，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我跨上这台摩托车，才明白那份缺失的，正是年少时对风的向往。原来退休不是终点，而是卸下责任后，终于有勇气去追逐另一种"年少轻狂"的开始。

　　刚出发的路裹挟着各种束缚，城市车流里，喇叭声、刹车声、嘈杂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但只需狠狠拧一把油门，发动的引擎就能将这张网撕得粉碎。后视镜里的城市越来越远，心中的畅快却越来越近，这种感觉，比在家窝着看一天电视要过瘾一百倍。

　　穿过最后一个红绿灯，车轮下的路向云蒙山的深处延伸，空气里的汽油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沂水的清润与山野间的芬芳--属于风的原始味道，越来越纯粹了。

　　九月的山，没有夏日的绚烂，却把所有力气都攒在了果树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山的山楂树，红色果子缀满枝头，像撒了一山的小灯笼，风一吹，就从枝叶间蹦出来，透着诱惑。我放慢车速，贪婪地看着这丰收的景象，退休前哪有这般闲情逸致，连路过公园都步履匆匆。

　　海棠果最是热闹，一树树小果子，青的、黄的、红的，挤挤挨挨。摩托车疾驰而过，带起的风都能摇得它们轻轻晃，馋得我好想去摘一颗尝尝。我掀起头盔面罩，故意让风更放肆地裹住全身。风从领口钻进去，又从袖口钻出来，整个人通体舒畅！在风中驾驶，要不要这么爽！这比在家刷短视频，看着别人的生活啧啧称奇，可要真实多了。

　　走进山里，石榴树多了起来，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立着几棵。有的果子已红透半边脸，连风里都飘着甜甜的果香。院主人见我喜爱，摘下最红的一个送给我。我剥开石榴，晶莹剔透的籽儿放进嘴里，甜汁四溢，心里也甜滋滋的。这种不期而遇的温暖，是退休后慢下来的生活才能享受到的馈赠。

　　最耐看的是柿子树，浓密的叶子遮出一路的阴凉，青柿子藏在叶子后面，圆滚滚的，憨态可掬。枝头竟悬着一枚独特的柿果，泛着红，摘下来咬上一口，甜蜜蜜的柿香瞬间盈满了口腔。

　　山路不算平整，车轮碾过碎石子，颠簸顺着车座传到腿上，再往上，是整个身体的起伏，一下下，让我心惊胆战，却更让我兴奋，我在和这山共鸣。退休后，我终于有时间和精力，去体验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乐了。

　　遇到急转弯，车身猛地倾斜，膝盖几乎要擦到路边的石子，山景瞬间扑到眼前：绿的树、褐的山、清的水、蓝的天，全都挤在一块儿，撞得人眼睛发花，却痛快淋漓。

　　这时候我忽然懂了，世界从来都不属于屋子里的沙发，也不属于电脑上的文字，更不属于手机里的短视频﹣﹣它是属于风的，属于敢追风的人。退休前，我为工作、为家庭奔忙，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小小的圈子里。如今，我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去看看圈子外的精彩。

　　你坐在办公室里，听不见它；你走在人行道上，抓不住它；哪怕你看着我的文字、我的照片，也感觉不到它。只有像这样，放纵地把自己扔在风里，让风灌进领口、吹乱头发、推着你往前冲，你才算真的碰着了这个世界的魂，才算真的来过这个属于风的世界。

　　五十公里的山路，仿佛被风刮得格外短。转过几道弯，山凹里忽然冒出一片灰瓦屋顶--是那个小村庄。我熄了火，摩托车引擎的余响渐渐散在风里。

　　风不再猛烈，却还在吹﹣﹣带着果的香，带着山的凉。抬头望去，四面青山把村子围得严严实实，安静得能听见风掠过水面的声音。我找了块石头坐下，拿出随身带的保温杯喝了口热茶，看着眼前的美景，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这就是我想要的退休生活，有自由，有风景，有内心的平静与欢喜。

　　风，吹过山尖，吹过河面，吹过树叶，也吹过我。我站在路边，望着蒙山沂水，刚才被风裹着往前冲的劲儿，还在血管里发烫。五十六的年纪彻底被风吹到了身后，那个在风里不管不顾往前跑的人，就是我--已经退休了，却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年少轻狂”--去追风，在风的世界里的飞扬！

　　这次驭风赴蒙山，让我体会到，未曾迎风驰骋 ，就永远不会知道，风的精彩，不在于听闻，而在于亲历的呼啸与自由；也让我明白，退休不是生命的黄昏，而是另一段精彩旅程的开始，只要心里有向往，永远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