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并快乐着的爱

森林猎人

汤在砂锅里温着第三遍，壁上凝着圈浅浅的油花。我坐在玄关的小凳上，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声从远及近，又一次次错成邻居的开门声——这是他加班的第三个周末，手机里还存着清晨他揉着我头发说“一定早回”的语音，尾音里裹着没醒透的沙哑。

这种等待总带着点细碎的疼。像上次一起拼书架，他坚持要按说明书来，我嫌麻烦直接拧螺丝，最后零件错了位，两个人对着歪扭的木板冷战了半小时。我蹲在地上捡掉下来的螺丝，眼眶有点热，却看见他忽然递来一瓶冰水：“刚不该跟你急，你看这孔位，其实是我看反了。”后来书架立起来时，阳光刚好斜斜地照在层板上，他把我喜欢的书一本本摆上去，指尖蹭过书脊的弧度，我忽然忘了刚才的委屈——原来痛是真的，可痛过之后，那点甜就像浸了蜜的糖，嚼着更软。

他感冒发烧的那晚，我守在床边换退烧贴。他烧得迷迷糊糊，还攥着我的手说“别着凉”，掌心的温度烫得我心慌。凌晨三点去厨房煮姜茶，水开时溅到手腕，起了个小小的红泡，我咬着唇没出声，怕吵醒他。可等他第二天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手腕怎么了”，然后拉着我去涂药膏，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那一刻我忽然懂，爱里的痛从不是单向的——我为他熬的夜是痛，他为我皱的眉也是痛，可这些痛缠在一起，却织成了暖烘烘的网，把两个人都裹在里面。

有时也会想，要是爱里只有快乐多好。不用为他晚归担惊，不用为小事争执红脸，不用在分别时看着他的背影偷偷红眼睛。可真到了分别的路口，他提着行李箱转身，我却还是会追上去抱他，说“路上小心”——原来那些痛早就成了快乐的注脚，就像咖啡里的糖，要先尝过一点苦，才知道甜有多珍贵。

玄关的灯忽然亮了，他的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我站起来时，砂锅里的汤刚好又轻轻沸了一声。他走进来，带着一身夜的凉，却第一时间把我搂进怀里：“抱歉回来晚了，汤还热吗？”我埋在他的外套里，闻着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忽然笑了。

原来痛并快乐着的爱，从来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誓言，就是这些藏在烟火里的瞬间：是温了三遍的汤，是错了位的书架，是烫红的手腕，是醒来看见的药膏。痛是骨血里的牵挂，快乐是心底里的柔软，它们缠在一起，才是爱最真实的模样——像春天里刚抽芽的藤，带着点扎人的刺，却拼尽全力，向着阳光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