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汝瓷“鱼子纹”：从模糊到清晰

自立

在汝瓷的鉴赏世界中，“鱼子纹”是一个长期存在、却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谜团，流传中它与汝瓷温润如玉的釉色，宁静素雅的造型并列，是判定真伪，品评高下的重要特征。

长久以来，“鱼子纹”大致有三种解释：

1. 缩釉说： 认为其指汝瓷釉面因烧制收缩而形成的小而圆、形似鱼卵的缩釉点。

2. 气泡说： 认为其指釉下密集分布、状如鱼卵的微小气泡。

3. 开片说： 认为“鱼子”取“小鱼”之意，指汝瓷釉面许多细小而短的斜开片，随光线流转，灵动如游鱼。

这三种现象在附图中都可见到，但与小鱼或鱼卵的形象都有段距离．

赵汝珍“最重要特征”的迷思

近年来，多篇文章都提到一个“重磅”论断：清末收藏家赵汝珍在其著作《古董辨疑》中，将“鱼子纹”列为鉴定宋代汝瓷的最重要特征。

在“鱼子纹”含义如此模糊不清的情况下，为何会有如此武断而肯定的结论？这让人不禁好奇其描述的原文。然而，经查证和人工智能搜索，结果令人意外：赵汝珍的经典著作中并未明确提及“鱼子纹”，这一说法在文献中找不到直接佐证。

粟纹的发现与关联

尽管“鱼子纹”的直接来源成谜，但在追溯过程中，却意外发现了可能与它相关的早期描述。

明代收藏家曹昭在其重要著作《格古要论》中，提到了“粟纹”，“粟”是小米（附图）。他论述汝、官、哥这三类瓷器时，都提到了“粟纹”特征，形容其为细密、均匀的小点状开片或气泡感。

这表明，“粟纹”作为一种细微的纹理或釉面特征，至少在明代就已是汝官哥瓷器上被注意到的现象。

鱼子纹的流传与演变

“汝瓷鱼子纹”这一名词，在清末民初才逐渐出现，并被收藏家和学者用来形象地形容汝瓷釉面细密的纹理特征。由于缺乏统一的定义，关于它究竟是何种形态，各家说法差异甚大。

虽然没有找到赵汝珍直接提及“鱼子纹”的文献，但多篇文章引述他将其列为汝瓷重要鉴别特征，这种严肃、肯定的说法，不像空穴来风。合理的推测是：这或许是赵氏口头相传的鉴赏经验，因其权威性而被后世引述，但未能被完整地记录在文字文献中。

此外，北宋官窑和哥窑的“聚沫攒珠” （附图），也是玛瑙釉鉴定的要素，其解释同样众说纷纭，但都是在谈论众多的小气泡．

三位一体的同一现象．

一个巧合却重要的事实是：粟纹、鱼子纹、聚沫攒珠这三个词汇，在外观形象上都指向密集分布的小圆球状。

1. 曹昭明确提到“粟纹”出现在汝、官、哥瓷中，它们都属于玛瑙釉的青瓷体系。

2. “聚沫攒珠”被认为是玛瑙釉体系所独有的特征，也只在汝官哥瓷器上可见。其外观形象，也恰似鱼卵或细小珠子聚集。

由此推论，“粟纹”、“鱼子纹”、“聚沫攒珠”这三者极有可能描述的是同一釉面特征，只是不同历史时期的语言描述不同。这种高度的形象重合性，绝非偶然。这使得汝瓷最神秘不清的特征，终于找到了合理的交集与解释。

核心结论：

• 聚沫攒珠， 粟纹 ，鱼子纹，三者实为同一物理现象在不同时代的语言表述。

• 此特征只出现于汝北官哥的瓷器，间接证明了它们属于同一系统，是玛瑙釉青瓷所独有的鉴定要素，与流传中赵汝珍所说是汝瓷最重要的特征也吻合了．

聚沫攒珠这名词应该在北宋烧造玛瑙釉时出现，它在厚釉的官哥瓷上肉眼就可以清楚分辨（附图1）．汝官釉没有官哥的厚，珠小气泡不明显，但明曹昭注意到这玛瑙釉的特征，所以在汝官哥上都有提到．清末民初放大镜普及，容易看到了，汝官才有这较通俗的鱼子纹来形容．汝官放大后清楚可见与官哥一样的聚沫攒珠（附图2），只是小多了．

所以三者说的是同一特征，聚沫攒珠，小气泡聚集在珠内，像粟粒也像鱼卵．

这特征仅出现在汝官哥釉，说明了它们属于同类瓷，由这特征也证明了都是玛瑙釉．

（本文提到的官是指北官，南官不是瑪瑙釉，见不到气泡聚集成珠状．）

鱼子纹形成的科学解释：漩涡动力学

从物理学角度来看，这种“聚沫攒珠”或“鱼子纹”现象，与釉层在高温熔融状态下的流体动力学行为密切相关。

科学原理阐释：

1. 在釉层熔融的高温、低黏度状态下，釉面可能会出现局部小型漩涡。

2. 这个漩涡中心是一个相对的低压区或微空洞，原本的釉液被推向旁边旋转。

3. 漩渦附近釉体内的气泡，在冷却过程中，会受到流体动力学效应的吸引，绕着漩涡的中心空洞位置回旋，达不到釉表，没有挥发．

4. 当瓷器冷却定型时，回旋的气泡流入中心空洞处，被透明的玻璃质釉层包裹，聚集成为一个＂珠状＂的微小单元。

因此，最准确的科学解释是：釉体在高温下的漩涡动力学效应，导致釉内部分气泡在中心空洞处聚集，最终被玻璃态的釉层固化包裹成珠状。 只有玛瑙釉具有这种独特的凝集现象，造就了汝官哥等玛瑙釉青瓷“聚沫攒珠/鱼子纹”的神秘美感，也是最重要的鉴定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