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快乐》

纯爱

我有咬笔头的习惯。

高冷同桌总是把笔从我手里抽走，「不要咬。」

我烦死他：「又没咬你的。」

他说：「那你来咬我的。」

我愣一秒，差点把他课桌都掀翻。

……变态，变态，纯变态！

后来，我被我爸赶出门，李鸣宵把我捡回家，原形毕露：

「你那样对我，我还收留你，难道你一点代价都没有的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屈辱地问：「你想怎样？」

他附在我耳边：「你不是很喜欢咬东西吗？」

1

我绝对有理由相信，我的同桌李鸣宵，是个变态。

我喝牛奶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其妙地盯着我看。

一次我觉得是错觉，两次我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三次、四次、五次……我忍无可忍。

我转头瞪他：「你看什么看？！」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过来，用拇指在我嘴角轻轻擦一下，然后伸出舌尖舔去自己指尖的奶渍。

「……你他妈的有病吧！」

我浑身毛都要炸了，站起来狠狠踹了一下他的桌子。

老师从后门进来，吼我：「林今朝！一大早的你又作什么妖！」

我憋屈地坐回座位，压低声音：「你给老子小心点。」

这种事情不是一件两件。

有事没事总跟着我就不说了。

上厕所时碰到，那么长的小便池，他就非要挨着我站。

我拉下裤子，他的眼神就黏上来，害我起一身鸡皮疙瘩，只能转身进隔间，用力把门摔上。

写作业，我冥思苦想咬笔头，他把笔从我手里抽走。

我说：「你干嘛？」

他说：「不要咬。」

我说：「关你屁事，我又没咬你的。」

他说：「那你来咬我的。」

我愣了一秒，差点把他课桌都掀翻。

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得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于是喊了几个同学，在放学之后把他骗去了走廊尽头的杂物教室。

「哗——」

李鸣宵推开门，一桶水兜头浇下来，把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教室里响起一阵爆笑声，李鸣宵没反应，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

他的头发很黑，睫毛长而浓密，眼珠子也是非常浓郁的墨色，但皮肤很白。

他长得好看，我承认，但在我心里他好看得就像鬼一样，阴森森的，让人咬牙切齿，想打。

我走过去踹了他一脚，其他人很有眼色地走上前来架住他，让他跪在了我面前。

我揪住他头发让他把头抬起来，「李鸣宵，你是不是觉得我软柿子，特好捏啊？」

李鸣宵面色平静地说：「你让我捏一下我就知道了。」

我闻言勃然大怒，在他脸上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他被我打得偏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又转回来看着我。

「你想怎么样？」

我冷笑道：「先叫几声爸爸来听听。」

李鸣宵撩起眼皮看我，「这么多人，确定要玩这个吗？」

旁边突然有人笑出了声，「哎哟，朝哥，他好像在跟你打情骂俏啊。」

我气得面色铁青，头顶都要冒烟了。

刚想在他另一边脸上也来一下，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2

倒霉，竟然撞见折返回办公室取东西的年级主任。

这小老头平时有些势利眼，遇上家境好的学生犯事，很擅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是李鸣宵。

李鸣宵成绩好，常年的断层第一，自从他转学进来，老师们都把他当块宝。

王主任对李鸣宵说：「别怕，有什么事都跟老师说，老师给你做主。」

李鸣宵摇摇头，「没什么，老师，林今朝同学跟我闹着玩。」

王主任指着他微微红肿的脸，「你管这叫闹着玩？」

李鸣宵面不改色心不跳：「是，他只是没有控制好力度。」

又有人忍不住笑了，撞撞我的肩膀，低声说：「朝哥，你们这不会是什么新潮的 play 吧？」

「后面嘀咕什么呢？！」

王主任估计都被李鸣宵气着了，猛拍一下桌子，调转炮火，「欺负同学还好意思笑，平时是太给你们脸了是吧？」

我朝李鸣宵狠瞪一眼，谁要他做好人？

然后立刻低头，做反省状。

「对不起老师，都是我的错，他们也都是我喊来的，老师您罚我一个就行了。」

最后还是喊了家长。

]

我爸不在家，来的是侯莉。

从法律意义上讲，侯莉是我继母，但我不可能叫她妈，她也挺讨厌我的，私底下一句话也不和我讲，只是比较能装。

进门之后，她一个劲地向主任道歉，主要表达一个我这人向来横行无忌、嚣张跋扈，她不是我亲妈，管也管不了，实在对不起老师同学的意思。

她在我爸面前也这样，表面说是她做得不好，其实明里暗里，全是在贬我。

我听着实在很窝火，忍不住呛了她两句，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过来拉我，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说：「小朝，这是在外面，你好歹给妈妈一点面子……」

我最烦侯莉自称是我妈，可她在外面总这么说。

我厌烦地甩开她的手，「你给谁当妈呢？！」

侯莉居然就一个踉跄摔倒在旁边的沙发上，然后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虽然还不怎么显怀，但侯莉确实是怀着孕的，她这一摔直接把我给摔懵了。

我发誓我没用多大的力气。

后来送去医院，医生也说没什么事，但我爸闻讯赶回家，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巴掌。

「小兔崽子，又他妈的给你老子耍心眼是吧？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打？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再找麻烦你就给老子滚出这个家！」

我顶了顶腮，立刻口腔里漫起一股血味，耳朵旁边「嗡嗡」的。

侯莉拉住我爸，唱红脸：「都说没事了，老林，你别这样打孩子，小朝他也不是故意的。」

她儿子王浩洋唱白脸：「他这还不是故意的啊！明知道你是孕妇，还那么用力推你，妈，你身体本来不好，万一这次有个三长两短……」

我冷笑一声打断他：「你他妈算哪根葱，你不会忘了自己姓什么吧？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侯莉的儿子仿佛受到什么奇耻大辱。

侯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爸则暴跳如雷，指着大门，让我滚。

我看着面前的三个表情各异的人……哦不，现在是四个人，侯莉肚子里还有一个，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自己的手掌心。

我摔门就走了。

一口气冲到小区门口，发热的头脑也降了温，我一下子茫然起来。

要去哪？

摸摸口袋，身上总共也没几块钱。

我想到我妈，可是我妈远在天边，我够不着。

想必她也不是很欢迎我。

「林今朝。」

转过身，李鸣宵推着他的自行车站在不远处。

「你无家可归了吗？」

3

正是倒春寒的时候，晚上气温还是很低。

风吹过来时我打了个抖，被我爸打得红肿的那半边脸被风吹得更痛了。

我为自己的狼狈模样被他看见而倍感耻辱，恶声恶气地问道：「你来干嘛？」

李鸣宵抬起手来，想要摸我的脸，我警惕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李鸣宵这才说：「来捡你回家。」

连他都知道，侯莉演完那一出，我在我爸那里绝对讨不着好。

我爸打我下手就没轻的，好几次被打了我带个口罩去上课，有人问我我就瞪回去，或者威胁地挥挥拳头说关你屁事，没人在我面前多议论。

可是不议论不代表不知道，我虚张声势为自己维护的面子，其实也就是薄纸一张。

「……谁要你捡。」

我越过他闷头往前走。

死变态，被他捡回家我还能好吗？

李鸣宵推上他的自行车跟在我身边，我不理他，他也没有跟我说话。

我顶着寒风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多远，直到感觉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肚子也有点饿了，终于忍不住往李鸣宵的自行车后座瞄了一眼。

李鸣宵停下来，看着我问：「上车吗？」

我最终还是坐上了李鸣宵的自行车后座，让他把我载回家。

李鸣宵是从一个比较偏僻的镇上转学来的，父母双亡，是个孤儿，所以自己租了个房子住。

小一居，在县城最边上一栋自建楼房里，回去要经过曲曲折折、甚至都没有什么灯光的小巷子。

我不怕暗，但怕狗。小时候我被狗咬过，估计是那时候留下了心理阴影。

一个黑影「汪」地一声从旁边窜出来的时候，我简直灵魂都要出窍，瞬间搂上李鸣宵的腰，疯狂喊着让他骑快一点。

还好，那条狗只追了我们一小段路，就在一个岔路口跑开了。

我还没从激烈的心跳中回过神来，突然听见前面骑车的李鸣宵笑了一声。

我恼羞成怒，从他的车后座跳下来，转身就走。

李鸣宵骑着车追上来，自行车横在我面前拦住我的去路：「这附近有很多野狗，你确定要一个人走？」

我本来瞪着他，听他这么说，表情一滞。

肚子又偏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我彻底妥协。

时间很晚了，到家之后李鸣宵给我煮了碗面。

肯定是因为我太饿的缘故，味道居然不错。

我埋头苦吃。

李鸣宵坐在旁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重新拿了双筷子，一个小碗，开始给我挑葱花。

我吃面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

「放习惯了，你不爱吃的话以后不放了。」

李鸣宵挑得很仔细，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麻烦。

我有点意外，他居然发现了。

其实我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只是如果看见夹起来的面条上带着葱花，就会默默放回面汤里面，重新再夹。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地观察过我的喜好。

吃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喜不喜欢吃，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以前我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就没人在意过。

后来我爸跟侯莉结婚了，我要是一直挑三拣四，我爸就笃定那是故意找侯莉的茬，少不了被他一顿教训。

我抠抠手指，纠结一阵，最后埋头进碗里，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李鸣宵看过来：「什么？」

我望天，望地，没望他，说：「……没吃饱。」

李鸣宵站了起来。

我追到厨房去补了一句：「面条可不可以稍微煮软一点？」

「好。」

锅里的热气扑到李鸣宵脸上，竟也氤氲出几分温柔的感觉。

……行，勉强算他像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