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札记

论道武夫

咱们当兵离乡后最初的中秋，

多半在邮戳洇开的乡愁里浸泡，

信笺裹着乡音，

在巴山雨雾里轻摇，

老乡“打平伙”的酒暖不透雨打芭蕉的寂寥，

月亮常锁在巫山云后，

檐角的雨珠，

像母亲难停的唠叨。

后来的中秋，

灶台上摇曳着烹煮生活的火苗，

一碗带着故乡味道的茨菇烧肉，

在小家的灯下把温情轻轻拨撩。

给父母的电话免提在茶几一角，

转身见孩童举着月饼，

糖霜沾在颊边，

是血脉轻盖的记号。

再后来的中秋，

是掌心攥热的莫名焦燥，

先向老宅问候几句“安好”？

再把手机贴紧耳畔——等那声

“爸妈，中秋快乐”撞进心巢，

哪怕沉默半分，

也压过长夜的良宵。

如今的中秋，

似蒙尘冷落的发糕，

月饼盒静立，

餐桌空着半遭，

月亮爬上山腰，

也懒得把窗推开远眺，

父母的笑在旧照里渐渐凝固，

跟孩子的团圆，

偶尔在他乡的可数寥寥……

月亮始终悬在云霄，

人间的人，

思念终成过往的旧船票，

从拆信到等铃，

从围坐至孤单自嘲，

“团圆”二字被时光磨得锃亮，

末了是书页轻合，

替月色收尽这大半生的暮暮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