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很近思念的人很远

丛礼

抬头月如霜，垂眸思未央。

清辉落肩上，似你拂我裳。

天涯共此夜，风起不成双。

明月近在顶，君在水一方。

举头非为看星河，只为寻你眉间波。

那夜你言月如我，今夜我道月似昨。

近在天边光可触，远在梦里手难握。

若问相思有多长？银汉无声泻成河。

窗前影，月下痕，

一寸清辉一寸人。

你说月亮像句诗，

我却读成未寄的信。

风翻页，夜微沉，

字字无声，句句生根。

我与明月两相识，明月不知我忆谁。

它照千山也照你，我只望它替我垂眉。

近的是光，远的是声，

你听不见这寂静，

像月光落海，无声无影。

若你能见我此刻所见，

是否也会停步，抬头，怔然？

同一轮月，两处凝望，

中间隔着，千山、万水、不眠的晚。

月亮很近，近得像能摘下别在襟上；

思念很远，

远得像走不完的秋长。

可若你也在看，

这月，这光，这夜未央——

我们，

便不算真的相忘。

夜深了，我坐在阳台上，茶凉在手边，风轻轻掀动书页。那页上写的是你从前念过的句子：“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那时你在我身旁，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月光。如今这句诗还在，人却隔着几座城、几场雨、几段不再接通的电话。

月亮升得很高，不声不响地悬在楼宇之间，像一枚被遗忘在夜空的旧信封，封口未拆，字迹却已模糊。我常想，你是否也在这同一片清辉下停下过脚步？是否也曾在某一瞬，忽然觉得月色熟悉得让人心慌？

我曾把思念写成短讯，打了一长段话，最后却只发了个月亮的表情。你回了个“嗯”，再无下文。可我知道，那晚你一定也抬头看了。月亮太亮，藏不住心事。它照着你窗台的绿植，也照着我桌角那张没寄出的明信片——背面是我抄的一首旧诗，正面空着，始终没写下收件人的名字。

有时我觉得月亮是最近的陌生人。它每晚都来，安静地挂在那儿，像一个守约的老友。我跟它说话，它不答，只是把光洒在我肩上，仿佛代替谁轻轻拍了拍我。你说它像诗，可诗能吟诵，能传情，而我眼前的月，更像一封封寄不出去的信，在夜色里静静堆积，字字无声，却都生了根。

记得那年我们在江边看月，你说：“你看，月亮走得好慢，像在等人。”我笑你多愁善感，如今才懂，那晚的月，其实走得飞快——快到一转眼，我们就散落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季节，甚至不同的梦境里。

我开始习惯在夜里写点什么，不为发表，也不为给你看，只为让那些翻涌的情绪有个出口。写完就合上本子，任风一页页翻过，像时间在替我整理心事。月亮依旧按时赴约，清辉落纸，像你从前拂去我肩上落叶的样子。

有人说，距离会让感情变淡。可我发觉，有些思念偏偏在遥远中愈发清晰。就像今晚的月，明明高悬天际，却让我觉得近得能摘下来，别在胸口，当作一枚沉默的徽章——证明我始终记得，有个人曾与我共看过同一片夜色。

若你此刻也在抬头，会不会也觉得这月光格外温柔？温柔得像一句没说出口的问候，像一次欲言又止的叹息。我们之间没有争吵，没有决裂，只是日子如流水，带走了并肩的影子，留下各自在月下独行的身影。

可我仍愿相信，同一轮月下，思念会顺着光悄悄流淌。它不喧哗，不张扬，却能在某个深夜，轻轻叩响你窗前的风铃。那时你若抬头，看见那熟悉的一弯清辉，或许会恍惚一瞬——仿佛我又站在你身旁，轻声说：“你看，月亮真像你。”

月亮很近，近得仿佛触手可及；思念很远，远得要用一生去丈量。但只要我们还共望这一轮明月，哪怕千山万水，也算同在一场未完的夜里。

我们，便不算真的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