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年年中秋,今又中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说到中秋,那月饼肯定是绕不开的话题。月饼起源于唐朝,宋代正式定名“月饼”,明代普及为中秋节象征食品,寓意团圆。并承载祭月、馈赠亲友的文化传统,月饼不仅是舌尖上的美味,更是承载千年文化的情感符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近年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健康理念的增强,人们对中秋月饼看的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我亦如此。现在,我也不太喜欢吃月饼,但一提到月饼,总会回忆起将我带大到三岁多的李“姆咩(萍乡土话:妈妈)”,勾起一段尘封40多年有关她和“半块月饼”的往事…</p> <p class="ql-block">除了生我养我的母亲外,我还有两位“姆咩”,一位是我的岳母,另一位就是带了我三年多的李“姆咩”。如今60多年过去了,我已记不起她的名字!因为在她有生之年,我见到她就是叫她“姆咩”,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姓李,直至1983年她病逝后,我才从墓碑上得知她的名字,但至今又想不起来了,惭愧,真不应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据父母回忆,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们一家移民新余姚墟乡山背村,八年后返回萍乡,不久恰逢1958年的“总路线”、“大跃进”、“三面红旗”、“大炼钢铁”在全国轰轰烈烈开展,回萍乡后不久,父亲便被县里(当时萍乡还是县,为宜春专区管辖)安排到了省地矿局的128队(后来的901地质队),母亲则被安排到了市针纺厂(不久改名棉纺厂,现市毛巾厂的前身)工作。我是我家从新余返回萍乡后不久生的,故我的小名取名“回萍”。母亲生我不久后就到市针纺厂上班了。当时我才几个月大,上面还有五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排第四,刚上小学二年级,我前面还有两个哥哥尚未读书,而最小的哥哥只比我大两岁。没办法,父母只好把我交给居住离我家不远,后来我叫“姆咩”的李“姆咩”家全天候托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幼年记忆总是肤浅、无根的。60多年过去,我小时候被李“姆咩”带至3岁多的事在我脑海里已没了半点印象。后来父母给我说的,也因年代久远,已经记不太完全了!据父母及我的哥姐们说,我从李“姆咩”家回到自己家后很长一段时间,总是哭着、闹着要“回家”、要“姆咩”,当家里人说“这就是你的家”,并指着母亲说“这就是你的姆咩”时,我却一个劲地否认:“这不是我的家、她不是我姆咩…”。据父母后来说,李“姆咩”和其丈夫都是宜春清江(现樟树)人,其丈夫原来在萍乡青山石灰厂上班,是采石工,常年采石的打眼放炮,使其患上了矽肺这一职业病,上班时断时续。带我时李“姆咩”已经50多岁,比我母亲还大十多岁。在我记忆中,李“姆咩”一双小脚、三寸金莲,个子1.5米左右,比较矮小,面容消瘦,皮肤偏黑,但精神特好,做事麻利,手脚勤快,一口樟树话,吐字快速,我现在说话语速快,也许与她的启蒙教育有关。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我后来结婚成家,或者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见到我都是叫我“崽哩”,我也是“姆咩”回应。两人说起话来,“姆咩”樟树话,“崽哩”萍乡话,南腔北调,以至旁人都整懵圈了“这是一对什么样的母子”?</p> <p class="ql-block">据父母后来说,李“姆咩”带我时,只有夫妻俩,无儿无女,也不知道是没生过孩子还是后来夭折了?父母也不知道,也不好过问。但从李“姆咩”带孩子的麻利劲来看,应该是有过小孩的。据父母说,我是李“姆咩”带的第一个小孩,因此视我为己出,夫妻俩一口一个“崽哩”地叫着,我也一口一句“椰椰(萍乡土话:爸爸)”、“姆咩”地回应着。我小时候比较机灵,很招夫妻俩喜欢,被夫妻俩视为心头肉,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省给我吃,以至后来父母都说我是李“姆咩”一口一口喂大的(那个年代一般人家的孩子是喝不上牛奶的,都是以米粉和水加点糖蒸成“粓”,有点象面糊糊)。稍大点后,我最盼的就是“椰椰”从青山石灰厂食堂带回来的油条、油饼等一类的油炸食品,由于油炸食品火气大,我的眼睫毛便常常被眼屎粘住,眼睛睁都睁不开!现在,我还是喜欢吃油炸一类的食品,不太喜欢吃甜食,可能也与那时候有关。后来父母常回忆,说李“姆咩”夫妻俩带我“可能要亏本”,我想,这应该是一句掏心窝子的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是在三年困难时期开始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自己家的,很可能是李“姆咩”家已无力再带我了,那个年代自己都吃不饱,哪有余粮再补贴别人?回到家不久,我就进入了南星街(“文革”改为跃进街,1983年撤并到八—、凤凰、东大三个街道)保育院,继续托管。但我们一家与李“姆咩”的往来一直保持,1982年我结婚时,李“姆咩”还来参加了我的婚礼。记忆中,李“椰椰”没有挺过三年困难时期!李“椰椰”故后,李“姆咩”都是替人带小孩、做保姆为生。就我所知的,她先后在原市煤球厂工作的廖姓和在市民政局遣送站(现收容所)工作的黄启明两家做过保姆。由于李“姆咩”做事利索、干净卫生,且烧得一手好菜,她就成了别人家的驻家保姆了。至于有没有其它时间短期内带过其他人家孩子?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是她带大的第一个孩子,而黄启明的两个女儿,是李“姆咩”带大的最后两个孩子。不同的是,我叫她为“姆咩”,而廖姓女儿和黄启明两个女儿则叫她为“婆婆(奶奶)”。</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李“姆咩”离开黄启明家后,作为五保户,一个人搬至原萍乡文化电影院前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内,里面住了上10户人家,李妈妈住的是二楼板梯旁一个10平方米左右、木板楼,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的小房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83年9月上旬的一天上午,我正在上班,突然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拿起电话一听,是李“姆咩”邻居打来的,电话中邻居说李“姆咩”生病了,很严重,已卧床很多天了,要我去看看。我得知消息后,来不及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当即请假赶至文化电影院前她的住处。躺在床上的李“姆咩”身体相当虚弱,见我到后她只是嘴巴张了张,已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侧过头去又昏睡了过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李“姆咩”已经八十多岁了,在当时属相当长寿的老人。在我印象中,她虽然消瘦,但身体很硬朗,没听说过她生过什么病,这次医院也没有检查出什么病,只说是身体机能老化,没开什么药,只是嘱咐老人回去卧床静养。当我赶到文化电影院李“姆咩”住处时,李“姆咩”曾带大的廖家女儿及男友、黄启明老兄及两女儿都在那里,这是我们几个被李“姆咩”带大的人第一次见面,记得还有一黄姓邻居(萍矿机厂职工,后曾在萍乡矿务局任保安)也在场。因当时李“姆咩”生活已不能自理,需人24小时护理。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几家轮流值班,白天女士为主,夜晚必须有两个男士值班。</p> <p class="ql-block">也许是李“姆咩”一生都从事家政服务的原因,她住的房子虽然破旧,但收拾的有条有理,十分干净,几件露出木头本色的家具擦的锃亮,房间里没有一般久卧在床病人的异味。老人还十分讲究,她患病时,早已过了立秋、白露,差不多是秋分了,那时的秋分,天气远比现在要冷,人们都早早地穿上秋装,捂得严严实实,她重病在床,却天天都要擦拭身子,保持干爽,她清洁身子和下床到马桶上方便时,我们几个男士都要在门外迴避,让女士帮忙搀扶解决。只有晚上自己实在敝着难受时,才无奈允许我们男人上前,笨手笨脚地帮忙解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的中秋节大约在阳历的九月二十多号。此时,李“姆咩”已病了半个多月了,我们几家人的中秋节都是在李“姆咩”病床前打地铺度过的…中秋过后约四、五天的一个晚上,因连续多天护理,我和黄启明两人都比较疲惫了,早早裹着毯子、大衣在躺椅和地铺上入睡了,约晚十点左右,躺在床上的李“姆咩”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我们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趋向床前问她要什么?李“姆咩”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西瓜…月饼…”,我和黄启明老兄一商量,由他在床前护理,我骑上自行车去买月饼和西瓜。那时候我国刚改革开放不久,物资远没有现在这样丰富,物流也没有现在这样发达,西瓜产地最远的也就是江西的抚州西瓜,至于新疆西瓜、宁夏石缝西瓜等,听都没听过!而当时萍乡本地的西瓜种植量不大,一般九月上旬市场上就难觅其踪!当时的萍乡城也不大,结果我跑遍了东南西北四门,都没有买到西瓜。没办法,只好在西门十字路口附近的“日夜门市部”里买了一斤(或半斤记不大清楚了)中秋月饼后就匆匆赶回。返回后,我和黄启明两人即倒上一杯开水,把月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她,谁知李“姆咩”仅吃了两、三小块就摇摇手,说吃不下了,剩下的大半块月饼就孤零零的躺在床边的小吃饭桌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情此景,日后就永远地定格在我脑海中!</p> <p class="ql-block">吃过月饼后没两天,李“姆咩”竟神奇地好了起来,能吃下饭和汤水,在别人的搀扶下也能下床走几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认为没什么问题了,我因中专毕业分配工作刚刚一年,正是实习考察转正的节骨眼上,感谢黄启明老兄及小廖等人理解,没再安排我值班。又没两天,迎来了国庆长假,那时候一星期只有星期天休息,周六还得正常上班,国庆休假三天,把两头的星期天加上,共五天长假。当时我妻子还在青山镇一下属单位上班没调城里来,住在娘家,儿子才几个月大。因此,国庆假期我就回青山乡下岳父家度假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黄启明老兄等人还是太年轻了,缺乏应有的生活经验,不知道老人病中身体突然好转是“回光返照”!当国庆我回到青山乡下岳父家和妻儿度长假时,李“姆咩”病情突然加重,竟没有挺过去!那个年代,我们没有手机、没有BB机,一般人家连电话都没有!而我们护理李“姆咩”时,是几家临时组成的一个松散的团队,以前相互之间都不认识,也不知道相互的家庭住址,据他们说当时他们打爆了我单位办公室的电话,可我单位值班人员都在一楼值班室,二楼办公室没有人值班!当我国庆长假后回单位上班,却接到了黄启明的电话,说李“姆咩”已经走了,他们第二天就去回坟,问我是否去参加?我一听,脑子“嗡”的一声,电话那头黄启明老兄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清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早,我汇合黄启明老兄、小廖及男友等,前往原市酒厂后面,市看守所侧边李“姆咩”墓地祭扫,这是我第一次从墓碑上看到李“姆咩”的名字,上面立碑人是小廖及黄启明的两个女儿。黄启明老兄解释说当时由于联系不上我,怕我有不同意见,故墓碑上没有我的名字,这让我留下了的遗憾,同时也非常感谢黄启明、小廖两家和街道居委会及邻里等为处理李“姆咩”后事的操心费力…后来,由于城市的发展,房地产业的开发,记不清楚是哪一年了,大约是2010年之后的一年,当黄启明兄他们清明节去祭扫时,惊讶地发现,李“姆咩”的墓地竟被作为无主墓地被人迁走了!当发现时,已经迟了,从此不知李“姆咩”魂归何处?这给我们几家都留下了永远的伤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至今,李“姆咩”仙逝已四十多年了,我心里一直难于平静,特别是中秋之夜,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李“姆咩”,“半块月饼”总会在自己脑海里涌现,总觉得自己对不起李“姆咩”:“崽哩”不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10.6(中秋节)</p> <p class="ql-block">本篇图片取自网络,谨向原作者致谢,如有侵权,请通知删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