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同片云下》(16)

崖间客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写在前面的话</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本部小说,旨在通过展现出生在太行山区一个村庄的五姐妹及其所组成的家庭之不同的追求和人生轨迹,诠释因果关系,揭示人生哲理,给人以思考和启迪。从今天起,我将陆续随写随发,欢迎阅读并提出诚恳意见和建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崖间客 2025.5.5</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第十六章 小试牛刀</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巧了,好像是上苍特意安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天,张松林家除了弟弟去外地修水库没在家外,其他一家老小齐聚在老宅等着陪母亲吃长寿面,妹妹放学回来,摇晃着高举在手里的一个牛皮纸信封,兴奋地快步向前高喊道:“娘!生日礼物!生日礼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家人好像都猜出什么,一个个如同打了兴奋剂,撂下手头的活儿,就簇拥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松林从妹妹手里接过信封时,那只手禁不住有些发抖。全家人都急迫地等待松林开封,但不知是牛皮纸过于有韧性,还是因为他太激动没用上巧劲儿,撕了一下没撕开。妹妹见状,紧说:“别硬撕,看撕坏了,等一下。”说着就跑向屋里拿出一把剪刀递给哥哥。松林把信封剪开后,刚把里面的纸抽出,还没来及细看,母亲秋玲就扒着头急切地问:“是录取书呗?”随后又补了一句,“别是狗咬尿泡。”就在这一句话的工夫,松林已看真切,正是全家人忐忑了将近一年才盼来的录取通知书,激动得回答说:“是,是!”热泪已如泉涌,从眼眶里滚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两臂抱着女儿与松林相对而立的翠梅,麻利地耸了一下身体,把女儿向上一掂,全由左臂抱住,跨前半步将腾出的右手伸向松林说:“我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翠梅接过通知书,边看边忘情地读出声来:“张松林同学:你已被石门地区师范专科学校录取,请尽快按《入学须知》要求办理相关事宜,于1979年6月4日来校报到。”翠梅看完,一边递还松林,一边说:“下头还盖着学校的大红圈公章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妹妹高兴地早已合不拢嘴,对松林说;“哥!这回你可不用再羡慕别人有粮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松林一边拿着翠梅送还给他的录取通知书,走向南屋的门台坐下,一边回应妹妹:“那是。等你长大住校了,哥供应你粮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张松林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的那种自豪,估计连他自己都找不到足以表达的词语。的确,张松林太激动了。最让他激动不已的,正是《入学须知》中转迁粮油关系的字眼儿。想当年,驻村工作员到他家吃派饭,看到人家临走时,连同三毛钱,压在碗底下的一斤二两粮票,简直眼热得不得了。那时候,他只有羡慕的份儿,哪敢想,有一天他也会成为拥有这宝贝的主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吃过晚饭,翠梅抱着女儿冲着松林说:“跟咱娘说声,咱过去啊!回去还得给甜甜蒸鸡蛋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松林和翠梅一起给母亲秋玲道别。妹妹在旁又是高兴地说:“放心去睡个好觉吧!咱娘今年,可算是过了个最开心的生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松林夫妇离开老宅,向新宅走去。一路上,他们刻意掩饰着内心的激动,以免让人听出张狂。一回到家,俩人就又谈论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翠梅把女儿递给松林,去厨房把鸡蛋打在碗里,用筷子边搅边问:“这地区师专在哪儿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松林说:“《入学须知》里说是在虎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虎山?虎山在哪儿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市区西北的桥楼县境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还以为在市区哩!咋去那儿上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松林边用奶瓶让女儿喝着水边说:“《入学须知》只是说,因学校正在扩建,今年的新生去那儿上。估计以后就又搬回市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翠梅往搅拌好的鸡蛋碗里倒了些水,蒸到锅里,从厨房走出来,又问:“那远不远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这不是废话嗷?”翠梅说着,把女儿从松林手里接过来,瞅着尚不会说话的女儿说:“饿了吧甜甜?一会儿妈妈喂俺甜甜蛋糕糕,多吃点儿,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松林说:“甭看桥楼县跟咱县离市区都不远,但是,它在西北角,咱在西南角,实际上,两地相距并不太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翠梅说:“我只是随便问问。远就远,近就近,怎么也是住校,不是天天来回跑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录取通知书一拿到手,松林一家终于告别了心头的七上八下,开始做去上学的准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首先是办理粮油和户口转迁关系。户口转迁很顺利,派出所一看松林出示的录取通知书,二话没说,就给出具了迁移证。粮油关系的办理遇到点小麻烦。因学校从六月份就开始供应粮油,而张松林在生产队的夏粮已分到九月份,需要把多分的三个月的粮食退回来。于是,他从家里用布袋装上九十斤玉米,交到粮站,换回一张盖了大红章的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接着,便是盘点置办上学用的物品。这天,松林和翠梅比以往提前吃过早饭,翠梅又喂了孩子,松林推出车子带上抱着女儿的翠梅,去了几里外的公社供销社。到了门市部,松林先看到了刮脸刀,就花一块八买了一个。然后,跟着翠梅来到布匹柜前。他见翠梅停住脚步仔细观看,便问:“干嘛?”翠梅说:“我想给你做件白衬衣。”“不用!可不用花这钱。”松林朝身上一拍说,“就穿这就行了。”翠梅用讥讽的口吻说:“还能就穿这嗷?你都穿了多长时间了?粗布甭说,看那颜色,黄乎乎哩!穿出去多丢人!”松林妥协,终于发狠又花几块钱,让售货员给扯了一块白洋布。离开布匹柜,翠梅说:“再看看洗簌用品。”松林先说:“脸盆可不用买昂!”翠梅问:“不买你使什么哎?”松林说:“咱结婚的时候,恁家不是陪送了个脸盆唠?”翠梅“哦”了一下说:“拿上那个也行。”接着,找最便宜的,又买了毛巾、香皂和牙缸牙膏牙刷后,翠梅沿着柜台继续向前,边走边看,自言自语说:“洗脚……”松林说:“这更好办!回家随便找个盆儿,再找块儿旧手巾,或者是旧布头儿当擦布。”翠梅默认。床上用品,俩人商定,就从结婚时置办和陪送的东西里找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到去学校报到这天,松林按照《入学须知》要求,留足提前量,骑车子赶到石门火车站,等候乘坐接站的大卡车。几个同学七手八脚帮他把自行车和行李搬到了车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 不会儿,负责接送学生的领队老师,查点了一下人已到齐,喊了声“上车准备出发”,十几个同学立即登上那辆卡车,个子较高的并排站在前面扶着横栏,其他的则蹲在车厢里抓着车帮。启程后,同学们随着汽车在他们从未见过那么宽的街道上奔驰,尽情地领略着大城市的风光。有几个同学还不时地向这儿向那儿指指点点,惊叹着眼里的新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汽车驶出市区后,踩着无限延伸的水泥路,直奔西北,山丘、坡岭、线杆、麦田,还有各种形态的树木,闪电般向身后飞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汽车的奔驰中,张松林的思绪也在飞扬。他想,今年的麦收,他注定要缺席了。想想收割时洒在麦垅的滴滴汗水,想想脱粒时烟尘弥漫的麦场,想想扬场时落在脊背上的麦粒和麦糠,这一切脏和累,都将推给别人去干了,心里不免愧得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汽车在一阵狂奔之后,突然拐入两边茅草丛生的土路,车上的人纳闷,难道学校也需要考虑备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汽车经过一番颠簸和不断地左曲右拐,开到一处所在停下,带队老师打开车门,从司机楼里的副驾驶位上跳下,说:“到了,请同学们下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生们一个个茫然地跳下车,眼前到处都是刚把茅草铲除后的一片片坡地,显得如此简陋、荒凉。当他们看到不远处有两排新盖的瓦房,前面一排像是教室,后面一排像是宿舍,才确信这就是他们要上的学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开学典礼上,学校领导致辞说:“我们这个学校,其实称不上是大学,只是个 ‘师资班’,我们连发毕业证的权力都没有,需要挂靠人家河东师大,盖人家的印章。”同学们猜测,这个领导是不是带着情绪来的?怎么第一次跟新生见面就说这么消极的话?这无疑给满怀热忱期望来读书学习的学子们罩上了一层阴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等到正式上课,老师的一番话,才真正点燃起他们心中的火焰。老师说:“我们的教材,全是本科教材,两年的学制,要学四年的东西。希望同学们积极配合,紧紧跟上,除了在课堂上专心听讲、踊跃互动外,还要尽可能把课余时间利用起来,争取不比四年制学到的东西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师的话,同学们听后顿感兴奋,一个个交头接耳。就在此刻,本是内向性格的张松林,竟第一个激情难抑,拍响了有力的巴掌。随即,整个教室的掌声,像头顶塑料板被骤雨拍打一样,瞬间由噼里啪啦变成“哗哗哗”一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师马上意识到,能把同学们的激情点燃,正是他想上好课最难得、最希望出现的燎原火种,必须趁机把这种气氛造得更浓。于是,指着张松林说:“请这位同学做个自我介绍,谈谈你的感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张松林刚听到老师点名时,还有些惊恐和局促,但很快被他内藏于心的话语鼓舞,镇定而思路清晰地说:“我叫张松林,来自石园县农村,已是有个女儿的父亲。说实话,像我这样撇家舍业,带着全家人的嘱托来上学的中年人,不忍虚度年华,就想在学校能真正学到更多的知识,找回丢失的过往。老师刚才的话,正说到了我的心坎上。我鼓掌,是我内心激动的自然流露和表达。谢谢老师!谢谢同学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学校坐落在荒山野岭之间,没有喧嚣,只有清静。早晨六点,大喇叭定时播放广播体操,学校并不要求集中在一起做,而是各随己便,或操场上,或宿舍前。在家已习惯早起干活儿的同学,有男有女,自觉没必要做操锻炼,便走出学校,坐在草坡上晨读。张松林便是这其中的一个。他总想,母亲有病,还操持着家务,妻子没白没夜地独自养育着尚小的女儿,有个头疼脑热也躲不开,自己正处在黄金年龄段,若贪睡懒觉,荒废学业,便心生负罪感。所以,他每天起床后,洗把脸,就夹一本朱东润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坐在平缓的小山坡,津津有味地赏读着,背诵着。山坡上散布着的男男女女,互不干扰,硬是把死寂的山丘打造成生机勃勃的风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养成诵读习惯后,张松林又不满足于仅仅是诵读了,他对背诵诗文佳作上了瘾。有些课文,老师并未要求背诵,但他觉得,那么好的东西,不背记在胸,实在是对作者的不尊,对自己的宽容,于心不忍。读着,背着,便不知不觉融化为自己的东西。这种融化,总在他不经意间外泄。时间不长,他在师生中便小有名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学校甬路边墙上有块黑板,负责更新板报的老师邀他写稿,他就写了一首名为《还童》的小诗:“亘古从师在弱冠,不期已父入学山。同窗互指鱼纹笑,好借春风还稚颜。”署名“田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饭后,板报前一堆人拿着饭盆观看。写作课老师见了,在课堂上说:“诗,是生活的反映,是心志的抒发。《还童》诗,是生活真切的反映。没有生活,靠编,无论如何也写不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此,“田家”这个笔名,在全校就被叫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张松林有做笔记的习惯,他在当天的日记里填了一首词《西江月》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既已投身学海,就当击浪搏涛。若无成就触情豪,怎面娘亲妻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好有一方天地,任由描画妖娆。还童一首试牛刀,摘月再争分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未完待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题图来源:百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插图摄影:李现雨(第一张是小说作者家乡航拍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本章字数:约3920字</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胡联彬,笔名崖间客,曾用笔名袁公,男,1959年生,元氏人,退休干部。去年完成第一部长篇小说《脚印》。习思以往,惯悟成败,乐品人生。</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致读者</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您的关注,是我出征的战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您的点赞,是我渴望的美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您的评论,是我前进的指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您的分享,是我挺胸的脊梁!</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