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在秋天（三十六）

远方飞鹰

“小叔，你还别说，一个人守着店，一整天都怪无聊寂寞的。就说今天上午吧，总共也没卖出多少货。要是换作我，没人陪着说说话，估计早憋疯了。你这一天天的，真是太不容易了！”美竹的脸上写满了同情。“是啊，生意不好无聊的时候，只能看看小说、听听音乐，然后对着火炉傻傻地发呆。如果不是因为心里面有某一份牵挂，估计我真的早就跑路了。”紧盯着美竹，我话里有话地喃喃自语道。“你也别太着急，冬天已到尾声，春天马上就会来临。到时候生意肯定会好起来的！”美竹忙不迭地走了过来，一把牵起我的手开始了各种安慰。“你说得对，正因为你的陪伴，我才有了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和理由。想想你老妈的反对，想想你老妈的眼神，我真的害怕最后会失去一切。我和我的这个小店，直到如今才发觉越来越依赖你，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一把牵起美竹的小手，让她轻轻地抚摸在我的面颊上，随即就把自己的整张脸，都深深地埋进了她的怀里。此刻的我，就像个无助的小孩，任由她轻轻地拍打着、抚摸着我那一动不动的后背。正如预料的一样，大年初十一早上9点钟还不到，美竹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进门的她，边嚷嚷边冲着我直笑：“小叔小叔，看看又给你偷什么来了？”不待我回答，美竹已连珠炮似的说开了：“地瓜那是必须的，今中午吃酸菜又怎能少得了排骨？看见自家菜篮子里，还有那么多的大块熟牛肉，又不是自家花钱买来的，我干嘛不给咱小叔拿上几块？想想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芹菜水饺，我干脆又给你整来了一大方便袋……怎么样？这个年你过得开心吧？”看美竹那本就不算太大的双眼，此刻笑得早就眯成了一条缝。“我仅仅跟你开个了玩笑，没想到居然当真啦？昨天的菜都还没吃完，我一个人哪里又能吃得下这么多？你爸妈果真知道了是我的主意，还不知道是啥表情、啥想法呢？我是这种爱占便宜、势利眼的人吗？”哭笑不得中，我尴尬地看向了美竹。“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我拿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爸妈就在旁边看着呢！我老爸还一股劲地开玩笑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养这么大的一个闺女，心一下子就向着外人了，还专挑家里最好吃、最值钱的东西拿。’虽然我老妈一直没吱声，但她也是全程微笑地看着我。内心深处，她并不是非要排斥你。相反，她其实还是挺欣赏你那敢说敢做的个性。只不过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远嫁，以及你出生于一个外省农村家庭、没有任何背景的小男孩而已！”说这话的时候，美竹迅速偷偷地瞥了我一眼，见我并没有啥过激反应，这才放下心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偷都偷来了，随你怎么说、怎么解释都行。知道昨天一天总共才做了多少营业额吗？200元都还没到，幸好还卖出了10多盘磁带。否则单靠卖香烟维持生计，估计我真要去喝西北风了。”紧皱着眉头，我的担忧、我的压抑显露无遗。“你就知足了吧，一天就算赚50元，一个月还不是1500元？我整天闹钟上发条似地上下班，一个月也才挣400多元。跟你这么一比，我还不得又去跳桥啊？我发觉你这个人内心很难去了解，我都开始严重怀疑，时间久了你是不是对我也会生倦，一下子就把我给甩了？”美竹斜着眼紧紧盯向了我。“瞧你大清早这话给说的！咱谈到了吃，谈到了昨天商店的收入，不是再正常不过嘛。你怎么又胡思乱想到我这边来了？还是说说今中午吃什么吧，这么多的菜我都没主意了。”我有意识地转移开了她的注意力。“油煎蚕蛹，酸菜炖排骨，再来两根东北红肠。我就比较喜欢你做的这几道硬菜。”好在美竹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冬季的东北，守在火炉旁边烤火、边聊天、边听着音乐，确实是一件令人舒服、放松、温馨的事情。此刻屋里的温度一直很高，看身旁只穿着白色紧身羊毛衫、满脸红彤彤的美竹，我忍不住一下子把她拉入了怀中。“你今天真的超级美，我特别喜欢你留长头发的样子，我都想吻你了。”贴着她的耳根，我喃喃细语道。“可别呀！大白天的人家都来买货了，还不赶紧起来。”见我双手越来越放肆，满脸娇红的美竹一下子坐了起来，指了指门口的同时，顺势整理起了自己那凌乱的羊毛衫。“你还是早点去烧菜吧！今中午咱俩每人一瓶雪花啤酒。吃完饭后，我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离你这边走路最多5分钟，绝对是你的最爱。”美竹适时地提醒起了我。“不会吧？我这附近都是政府各单位所在地，哪里又会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满脸的疑惑。“你就啥也别问了，还不赶紧烧饭去？下午1点上班后，我直接带你过去就是了。”“今天不是大年初十吗？你也是年十二后才上班，这边的各单位应该都还在放假中。”我的困惑此刻越发加深了。“我们单位其实从初八开始就已经上班，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孤单寂寞，专门找借口留下来陪你嘛？”扑哧一声，美竹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可你这样无缘无故的旷工不上班，能行吗？要是被罚款或者扣工资奖金了，那就太不划算了。”“罚款？罚谁的款？你说我小舅他敢去罚我的款？果真那样我还谢天谢地呢！”美竹眼角的笑意越发显浓了。“晕，我怎么把你小舅给忘了呢？他是烟草局长，你又是他外甥女，当然一点问题都没有了。难得你能这么体贴用心对待我，真的好令人感动！”边说话边放下手里的啤酒杯，就在我想再次去搂抱她时，没想到却被她一下子笑着逃开了。吃完饭的我俩，推开了厚厚的木质与布帘双层门，一股寒气瞬间就涌入了进来。虽然外面一点点风都没有，但天气依然寒冷。天空中，那密布的乌泱泱黑里泛黄的云层，此刻压得很低很低，越发显得阴沉，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看美竹的脚步停在县司法局大楼的门口，我一下子愣住了。“知道这是在哪里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美竹一把就拉起我进入了大门，直接往二楼爬去。“这不是我门口附近的司法局吗？你拉我进来干嘛？”爬着楼梯，我追问起了她。“你进来等会就知道了，越是眼皮底下，惊喜才越大呢！”美竹微笑着，居然卖起了关子。进入二楼推开右侧南大门，我又被眼前景象惊呆了：整个楼层的大厅里，满屋子摆满了书架，全是密密麻麻的各种书籍。原来在这整栋二层楼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大、这么全的一个县图书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还买了那么多的小说？早知这样，我一有空就过来这边，翻看各种小说、报纸与月刊书籍了。”虽然嘴上一直在怪她，但我的双腿、我的双手、我的神情却早已暴露了一切。“惊喜吗，喜欢吗？”美竹一边拖住我刚迈动的双腿，一边指着眼前满大厅的各种图书，兴奋地看向了我。“简直太好了，怎么会有这多的书？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清静的世外桃源？一旦有空了，我又多了一个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啦！”我的惊喜之情、我的笑意情不自禁地被显现了出来。“行嘞！我的同学就在这里上班，我这就去帮你办一个图书证。以后有需要了，你直接过来看书、借书都可以，离你可近了，特别的方便！”拖着我，俩人很快就来到了墙拐角处的柜台前。“美竹，你今天怎么过来啦？稀客呀。”柜台里面坐着一个皮肤白皙、文文静静、戴着眼镜的小姑娘，此刻，冲着美竹热情地打起了招呼。“这是我一个关系挺好的远方朋友，就在你楼下电影院对面开商店呢！以后你去他店里买任何东西，一律给你打8折。”美竹对着里面的小女孩，居然笑嘻嘻地帮我宣传了起来。“原来这个南方帅小伙是你朋友啊？我认识他的。晚上和姐妹们经常去看电影，还在他店里买过磁带呢。下次可一定要给我优惠哦！”办公桌里的小女孩站起了身，四下打量着我的同时，也顺便开起了玩笑。“优惠那是必须的！别说你是美竹的好朋友了，就冲你是我邻居，我也得给你打折呀。以后，还要常来借书麻烦你呢！”我微笑着，也客气地跟对方说道。“那就以我的名字给办一个图书证吧，多少钱我拿给你！”美竹问起了她的同学。“图书证一年100元，这个是固定的一点办法没有。押金50元就算了，大家都是认识的好朋友，这个就不收你的啦！”我连忙掏出钱正要交给对方，却被美竹一下子给拦住了。“这可是我的图书证，必须要我自己交费，我可不想占你便宜。你别跟我推让了，否则我真的会很生气的。”美竹紧紧地抓住了我那握着钱的左手。“我有钱的，你就别担心我喝西北风了！”压低了嗓音，我凑到了她的耳朵旁。看到旁边老同学似笑非笑的表情，美竹一下子红了脸，连忙把钱递给了对方。人手一部选好的金庸《神雕侠侣》和琼瑶的《我是一片云》，我俩也没太多耽搁时间，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此刻的我们都知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守好自己的小店，守住这唯一的希望。整个下午，就这么静静地守在火炉旁，翻看着各自喜爱的小说。直到有顾客浑身落满了雪花来买香烟，这才知道外面居然下起了大雪。一下子拥到门口，外面的街道上，早已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色。而满天飞舞的大雪，继续无声地往下飘落。“糟糕，我得赶紧回家，否则麻烦就大了！”美竹一边穿着羽绒服，一边忧心忡忡地望向了我。“雪实在太大了，我这就送你回家！”这是第一次在白天，在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下午，我主动提出送美竹回去。站在熟悉的美竹家门口，美竹看着浑身落满雪花的我，一下子就紧紧地拽住了我的胳膊，使劲地往她家里拖。“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路上太不安全，我可不能再让你回去。今天你必须来我家，我保证啥事都不会有！”“美竹，你听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总有一天我会正大光明地过来。但今天，无论如何是不行的！”我急了，一把推开美竹。看着快哭出声的美竹，我只能硬起心肠掉转了车头，冒着继续飞舞的鹅毛大雪，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地飞身跨上车，就这么一溜烟似的跑了。外面的雪，已越下越大；回家的路，越来越艰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