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人们都说，花瑶是雪峰山深处孕育的独一无二的人间精灵。可唯有当我亲自踏足这片被云雾揉碎的秘境，才明白这是对她们最贴切的形容——她们用花花绿绿的衣裳裁剪天上云霞，以彩色头巾绾住山间风月，将呜哇山歌抛向云端，把古老的故事缝进岁月的针脚里。</p> <p class="ql-block">初遇花瑶，目光便再也挪不开那身艳色。靛蓝的土布上，红、黄、绿的丝线绣着太阳的纹路、山峦的起伏，还有不知名的野花与飞鸟。那不是刻意的张扬，是她们与自然的私语——山是青的，霞是红的，田埂上的雏菊是黄的，于是衣裳便成了浓缩的山野。金秋的清晨，静静地趴在吊脚楼的栏杆上，望着她们行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头巾随着脚步轻晃，衣摆扫过带露的稻穗，整个人都成了移动的风景，沉寂的山谷，顿时鲜活起来。我的心，也跟着那抹色彩轻轻的荡漾。</p> <p class="ql-block">忽然“呜哇”一声，山歌撞进山谷。没有乐器伴奏，没有江南小调的婉转，也没有西北民歌的苍劲，只有山野特有的粗粝与清亮，像山涧溪水猛地撞在岩石上，迸溅的水花溅湿了衣襟，更漫进了心里最软的地方。歌声里唱着春耕时的晨露、秋收时的汗滴，唱着阿哥藏在眉眼的情意、阿妹红透的脸颊，唱着祖祖辈辈传了一代又一代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有些许遗憾，因季节错过崇木凼七月最热闹的讨僚皈。那我就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吧，沿着晒谷坪的坡道往上走，去和参天古树说说话。树是花瑶的保护神，也是她们拼了命要守护的根。千百年风风雨雨，它们依旧枝繁叶茂，像慈祥的老者，慈爱地看着一代又一代花瑶与自然较劲、与贫困对抗，把苦日子过出了无比的乐观与豪情。摸着粗糙的树皮，仿佛触到了花瑶骨子里的韧劲，鼻间忽然一酸，原来每个人所坚守的从来就是最简单的！</p> <p class="ql-block">金秋的山背梯田，是大地铺开的调色盘。层层田埂里，稻穗黄得饱满、亮得耀眼，风一吹，金色的浪就从山脚卷到山腰。阳光洒在稻穗上，碎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空气里飘着甜甜的稻香，深吸一口，连肺里都灌满了丰收的甜。沿着田埂走，偶然遇见弯腰收割的花瑶，她们的笑声混着稻穗的沙沙声，成了秋日里最动听的歌。不远处，世界最长的高山索道如银链横在山间，坐上去往下看，梯田像通往云端的台阶，吊脚楼散在山谷里，恍惚间，竟以为自己跌进了世外桃源。</p> <p class="ql-block">入夜了，幽深的天空里玉盘低垂，繁星点点。风从山谷吹上来，带着呜哇山歌的余韵，掠过五彩衣裳，拂过金黄梯田，钻进星空云舍的窗台，轻轻撩起我的秀发。下六栋是“老后”的原工作室，满墙照片都是他“民间艺术殉道者”的传奇。看着这些精美的照片，突然就懂了：这是片被时光温柔捧在手心的土地，也是片浸满热爱与生机的土地。它用衣裳的艳、山歌的烈、故事的暖，轻轻撞进我的心里，告诉我何为传承、何为坚守、何为生命最本真的美好。而这份美好，会像山间的云雾，永远缠在心底，怎么也散不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