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那年月饼的甜

相识是缘

　　国庆的礼炮声在远处响起，和记忆里呼兰过年时的鞭炮声渐渐重叠。这双节的日子。一面是祖国大地的热闹欢庆，一面是我心底对呼兰老家的温柔牵挂。

东北的秋在田埂上慢慢铺展，此时河北的风也已经带着秋的影子了，超市门口和货架上堆着成箱的月饼，红底黄字的“迎国庆”横幅在街角拉得老高，可我总觉得这双节的热闹里，少了点属于我的底色；我总忍不住——突然想起呼兰秋天的风，想起老家晒得皱巴巴的干菜，还有亲人围坐时暖融融的乡音。想起我小时候妈妈坐在炕沿上纳鞋底，针线穿过布面的“嗤啦”声里，混着她讲不完的家常：“你看前院老曲家那姑娘，不光会织，还会钩，针线活利索着呢”；她没上过学，却常借着这些琐事，给我们讲做人要心善，做事要踏实的道理；想起老爹为了我们一大帮孩子吃饱穿暖，在生产队劳作付出了太多的辛苦。可如今风是河北的风，菜是超市保鲜膜裹着的菜，身边再没人用那样带着呼兰土味的调子，亲切的喊我的小名。

小时候的中秋总和国庆挨得近，日子虽苦，却攒着两份盼头。家里孩子多，平日里连块糖都少见，中秋的月饼更是稀罕物。母亲会在月下摆上一小盘瓜子，把我们拉到身边讲嫦娥奔月的故事——说月亮上有广寒宫，有捣药的玉兔，还有偷吃仙药的嫦娥。我听不懂那些神话里的愁绪，睁大眼睛使劲往月亮上瞅，真仿佛看见月亮上的那棵树，和两个人影，急忙问妈妈嫦娥和玉兔真在月亮上呀，是不是也能吃到月饼？妈妈轻柔的摸摸我的头笑了。

想着念着隔邻的四娘送月饼来了！ 我的四大伯在白奎饭店工作，中秋节能分到几小块月饼，本是一家人分着尝鲜的东西，四娘却总把自己那份裹了一层又一层——先用油纸包，再用布帕缠，揣在怀里用围裙的一角捂着暖着，迈过我们两家相隔老孙家的墙头。送来给我们。接过布包时，能摸到里面月饼的硬壳，看到月饼的那一刻，我们几个孩子眼睛都亮了。一块月饼要掰成好几瓣，先凑到鼻尖闻闻，再小心翼翼咬一小口——酥皮掉在手里，都要赶紧捡起来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慢慢化开，咽下去后还忍不住舔舔嘴唇。连心里都甜丝丝的。剩下的一小点舍不得再吃，用油纸包好放进书包，想带去学校给同学看看，又怕被人抢了，课间时总偷偷摸一摸书包里的硬疙瘩，像揣着颗小月亮。那时总以为，这样的甜会一直有，却没想过，连四娘的笑脸，都会变成后来再也见不到的回忆。

如今双节又至，中秋的月饼花样越来越多，莲蓉、流心、五仁的花样数都数不清，可我再也没吃过那样甜的月饼，再也听不到那年月下，母亲讲嫦娥的故事，四娘那些裹在油纸和布帕里的心意，那一小块月饼的甜——那是苦日子里最暖的光，也是往后所有节日里，再也找不回的珍贵。

此刻站在河北的阳台上，望着天边那轮越来越圆的月亮，突然就懂了“月是故乡明”的牵挂里。藏着的不仅是回忆母亲中秋节给我们包饺子揉面时沾在袖口的面粉、四娘递月饼时温暖的掌心、想起老爹在生产队收秋那忙碌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还有平日兄弟姐妹围在炕桌前的热闹，土豆汤的热气模糊了灯影，你抢我一勺咸菜，我夺你半块大饼子，吵吵闹闹全是烟火气，无论走多远，亲人的爱，年年岁岁地记在心里。

风从阳台钻进来，小区广场的那些喧闹。我望着天边越来越圆的月亮，轻轻说：“妈妈，四娘，你们看啊，如今的日子真的好起来了。超市里的月饼堆成了山，孩子再也不用把半块月饼揣书包里；村子里变化可大了，父亲当年扛锄头走的土路，现在能跑汽车了；国家越来越强，我们过得踏实又安稳。今年的月亮还是那么圆，我好想你们，也想跟祖国说一句，生日快乐。

远处的礼炮又响了，轰隆一声，震得空气都在颤。这一次，那声响不再空荡，倒像把呼兰的风、炕头的暖、亲人的惦念，都揉进了这国泰民安的夜里。记忆里月饼的甜。也跟着缠在一起，月亮在天上笑着，像极了母亲当年看我吃月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