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的‘但愿人长久’

云朵

去寄快递，忘记拿身份证了，派儿子回家去取。等待的过程中，我将要寄的东西放在脚边，认真地看小哥们动作麻利地一件一件打包快递。他快速瞅一眼顾客手里的东西，转身去背后的仓库拿一个箱子放在柜台上，然后从顾客手里接过要寄送的物品，一边询问所寄物品名称和所要寄的地方，一边往箱子里有序摆放。因此我得以知道那些要寄送的物品都是什么。 “就这个盒子？”小哥问。 “就是，是一个项链。”顾客是一位中年妇女，打扮得很精致，但是我觉得比我年龄大。 “寄到哪儿？” “呼市。” “好，扫码下单。” 流程很清晰，动作很娴熟。 下一位。 “这么一大包。我得给您拿个大箱子。寄的什么？” “被子。” “寄到哪儿？” “北京。”我自作主张地认为这是一位妈妈寄给孩子的。除了妈妈，这个世界上谁还能想到要寄一床被子呢。 下一位。 “这么重？”小哥接过另一位女士手里的袋子。 “哦，都是吃的。” 我在旁边看着小哥一件一件把东西从女士的袋子里取出来又放进前面的泡沫箱里，并且询问出每一样东西的名称。 “这是？” “哦，这是两袋子熟羊肉。” “这个呢？” “这是月饼。” “还有茶叶？” “对，这是茶叶袋儿，这是奶豆腐。这是两袋是粽子。这一瓶是牛肉酱。还有一包牛肉干。”她报完要邮寄的物品，小哥抬头看了她一眼，旁边的我也认真看了看她。也是一位中年女士，四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用一个抓夹蓬蓬松松地抓在脑后，有一绺从鬓角垂下来，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眼角的皱纹很深，笑起来尤其明显。双眼皮大眼睛，说话的声音也柔和，让人觉得亲切。她朴素的衣着、朴素的笑容，一如她面前那堆朴素的食物。 下一位。 依然是一位中年女士。 “寄的什么？” “羽绒服。”说着将袋子往平整抚了抚。 …… 我像个隐形人一样一一看过去，心里就缓缓流淌起一股暖流。这些女人们，她们是在寄快递。 但是她们仅仅是在寄快递吗？ 回来的路上，我问儿子：“你说寄快递的怎么都是和妈妈差不多年龄的人呢？” “因为年轻人都是等着收快递的人。再老一点的人也不会寄快递。”他说。 我没说话。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怎么懂得中年女人们对生活的温柔与等待呢。 风吹过路边的杨树，金黄的叶子刷刷啦啦的飘落的声音，像极了方才快递站里那些温柔的话音。我和儿子并排走着，心里还装着那些被仔细打包的项链、叠得整齐的被子，还有那冒着生活气息的羊肉与奶豆腐。中年女人们的爱，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宣言，而是藏在“寄往呼市”的牵挂里，藏在“寄去北京”的暖意中，藏在一包包、一箱箱往远方递去的烟火气里。 她们寄的哪里是快递？是妈妈怕孩子在异乡受冻，连夜晒过、叠好的羽绒服；是妻子记挂着出门在外的丈夫，细心分装的家乡味；是女儿想念远方的父母，特意准备的月饼与茶叶。那些被反复确认的地址，被小心摆放的物品，都是她们对家人最朴素的告白。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古人寄情于明月，而她们，寄情于这一件件带着温度的包裹，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跨越。 有人说，中年是一场兵荒马乱的修行，可我分明在那些中年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修行里的温柔与慈悲。她们或许要在柴米油盐里周旋，要在工作与家庭间奔波，眼角的皱纹里刻着生活的琐碎，鬓边的碎发藏着未说出口的疲惫。可当她们捧着要寄的东西站在快递站，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对收件人的惦念：怕项链磕着，会反复叮嘱小哥包严实；怕熟羊肉坏了，会着急问多久能到；怕被子不够暖，会细细抚平包装上的褶皱。 她们中，有人或许在婚姻里学着包容与忍耐，把委屈藏在给丈夫寄去的牛肉酱里；有人在育儿路上默默接受着辛苦，把关爱塞进给孩子寄去的羽绒服里；也有人在日复一日的付出里，慢慢享受着这份被需要的幸福，把满足装进给父母寄去的粽子里。不管是忍受、接受还是享受，她们从没有放弃过对家庭的守候——像守着一炉温热的炭火，哪怕自己被烟火熏染，也要让身边的人感受到暖意。 就像作家铁凝说的：“温柔从来都不是刻意的自我感动，而是随手的一个微笑，是不经意间的一次援手，是藏在细节里的温柔。”这些中年女人的善良与爱，就藏在寄快递的每个细节里：是报物品名称时的耐心，是确认地址时的认真，是看着包裹被送走时，眼里闪过的那一丝安心。她们用自己的方式，把“但愿人长久”的期盼，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行动——不图什么回报，只愿远方的人平安、温暖、吃得饱、穿得暖。 这大概就是中年女人的“但愿人长久”：不追求惊天动地，只愿用一生的细腻与坚韧，守着家人的平安，等着岁月的温柔，把爱藏在每一个烟火气满满的日子里，岁岁年年，从未缺席。 我也祝福所有的中年女性，都能家人团聚，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