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小敦煌——新津观音寺毗卢殿壁画

洗玉

说起四川壁画，曾专门去成博寻问关于五代赵廷隐墓壁上那块成都现存年代最早的仕女图，许是因为修缮原因至今都没有对外开放的记录。当得知与北京法海寺明代壁画相媲美的“十二圆觉壁画”竟然在四川成都新津观音寺毗卢殿内，便欣欣然前往。

毗卢殿壁画可以随便看，体验感很好（记得92年第一次看法海寺壁画也如此）。因为原则上不允许拍照（也不知道殿内除壁画外的雕塑能不能拍），为了尽可能全面的记录毗卢殿壁画，毗卢殿内的精美图片或由带我们去的先行者提供、或在观音寺提供的网址下载。

新津观音寺位于成都新津县城西南永商镇宝桥村境内。据寺内现存明弘治三年（1490）《九连山平盖治观音寺重修碑记》碑文所记，观音寺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唐末，后因蒙古入侵致原寺庙尽毁。现存毗卢殿、观音殿为明代重建，山门、弥勒殿、接引殿为清代建筑，玉佛殿为近代修建。

毗卢殿是寺内年代最早的建筑，建于明英宗天顺六年（公元1462年），为单檐歇山式建筑，檐下作五踩重翘斗拱，斗拱梁枋皆有彩画，“十二圆觉壁画”就在毗卢殿。

直奔主题，入毗卢殿观赏。

殿内供奉毗卢遮那、卢舍那及释迦穆尼三身佛。

壁画以《圆觉经》为蓝本，采用"对称式全景构图"，十二圆觉菩萨分列东西两壁，每壁六尊，另有二十四位尊天，十三位供养人及宋相张商英夫妇塑像侍立佛前，形成庄严的佛国序列，以表永久护法之心。菩萨之间以山水、云气自然过渡，既独立成章又整体统一。

菩萨像均身材匀称适度，脸庞丰润，凤目下垂，樱唇略闭，上身着短袖，袒胸露肘，璎珞杂饰，下着长裙，褶纹飘逸，极有风韵。

贤善首

金刚藏

技艺多采用铁线描、兰叶描、鼠尾丁头描互用的技法，面部轮廓以铁线描勾勒刚劲线条，衣纹则用兰叶描表现飘逸动感，刚柔并济。

壁画分层晕染着色， 通过"三矾九染"技法，呈现肌肤柔润质感，衣纹褶皱处可见深浅色阶达十余层。

壁画颜料以天然矿物颜料为主，采用古墨、麻油烟、红丹、赭石、雄黄、孔雀石等天然矿物，同时还加入麝香、樟脑、琥珀、珍珠等粉末，使得颜色生光吐香、厚重沉稳、经久不败。

左壁第二铺威德自在菩萨，用的沥粉贴金工艺，菩萨衣饰、法器采用传统沥粉贴金技法，金线立体凸起，550多年了依旧熠熠生辉。

　　辩音菩萨

因“南北双壁”的称谓，观赏时一直暗暗地找法海寺壁画上的轻盈薄纱，终于在右边第三铺文殊菩萨上寻到。文殊菩萨身披雪白的细纱，用珍珠粉勾勒出的流畅纱纹线条，描绘出细如蛛丝的雪花形图案和菱形图案，将丝织品轻薄透明特有的质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弥勒菩萨

呈上图，弥勒菩萨右下方，有一尊大德韦驮天，呈女像。

二十四位尊天以夸张多变的造型，绘出了他们性格各异，互为护法的神态。

日宫太阳天

辩才天

密迹金刚天

供养人画像更富于生活气息，用笔豪放，寥寥几笔一气呵成。

毗卢殿后门常年关闭不开，观佛龛背后的“香山全堂”壁画时常会碰到燃灯佛他老人家，场地局促，只能看个大概。

壁画的细节很写实，画中可见大明世俗生活元素，菩萨手持的经卷装帧、青花瓷净瓶、漆器香炉等器物，真实还原了明代工艺特征。背景中的太湖石、紫竹、白鹤等意象，融合文人画审美。

毗卢殿壁画，当属四川壁画的天花板，个人认为甚至超过了敦煌壁画。敦煌壁画更多的是民间画风，而新津观音寺画风整体偏向于明代宫廷画师一脉。据1980年出土的香炉上的铭文“北京御用监匠奉旨来津监工”来看，新津观音寺的明代重修得到了朝廷的授权和支持，据说当时有“法海寺”的大师在现场负责壁画全过程技术指导。

因此成都观音寺毗卢殿内的壁画与北京法海寺壁画在题材、技法和风格上很相似，并称为“南北双壁”。

北京法海寺是明朝英宗修建的皇家禅宗寺院，于正统八年（1443年）竣工。壁画均是宫庭书画官所绘，在形式的华丽、构思的精妙、绘画的技巧上都堪称一绝。明英宗新津观音寺毗卢殿则建于明英宗天顺六年（1462年）。

曾两次前往没有香火僧人的法海寺赏镇寺之宝——明代重彩工笔壁画，记忆中人物栩栩如生，皮肤吹弹可破，衣物纹饰和缨络珠玑美轮美奂。记得2017年第二次前往法海寺，原画处于避光状态也只能赏20分钟，留存的照片均出自药师殿中的珂罗版复制品，现在看来少了很多神韵。

水月观音薄如蝉翼的白纱上48条金线组成的雪花；

记忆中狐狸耳朵上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为法海寺壁画一绝，如今复制版的照片上怎么也看不出来。

北京法海寺壁画与新津观音寺毗卢殿壁画代表了明代壁画的最高艺术水准，是中国寺观壁画中唯美、精湛、尊贵的典范。1939年，建筑学家梁思成在川康古建筑考察时到过这里，赞毗卢殿壁画“工整秀丽、备极妍巧”。客观的讲“工整”二字大概鼓励多过赞美，更何况梁先生还有后半句：“惟风神委琐，无雄厚之概”。大概意思是新津观音寺壁画在“气韵生动”上输了一筹，溯源应是地域的局限性吧。

除了壁画，观音寺的悬塑也别局一格，生动活泼。

观音寺有“蜀中小敦煌”的美誉， 历史学家顾颉刚称这里的古建、壁画、雕塑为三绝。

遗憾的是观音殿封闭维修，同样作为镇寺之宝的“三大士、飘海观音”悬塑未能亲见，下两图为网上下载加工而成。

为了观音殿的悬塑，也为了再观赏一遍毗卢殿的壁画。两年后，观音寺咱们再见！

附：地仗层工艺

毗卢殿内壁画号称四川明代寺观壁画头牌，除地域原因（特殊时期交通不便利，人为破坏较少外），还主要得益于严谨的地仗层工艺， 即从底到面共分五层：

1.草筋泥，精选上等稻草，将其草心切为1~2寸长，与筛选过的干粘土加水拌和均匀（脚踩）。该层可与基层墙面良好粘接并具备较好抗拉、防裂性能。

2.麻刀泥，将桐麻切成约1寸长后用木棒锤绒，再分成细丝与熟石灰拌和均匀。该层需碾平压实于“草筋泥”之上，起初步找平的作用。

3.寸发泥，将人的头发剪成约1寸长，用皂角水去脂后与熟石灰拌和均匀。该层相对于“麻刀泥”更细腻，也需碾平压实起精细找平之用。

4.椒末泥，将椒末与石灰拌和均匀。该层可起到防虫、散发香味的作用。

5.铅丹泥，将铅丹（四氧化三铅）与石灰拌和均匀。该层为最细腻、致密的壁画基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