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豆角干饭

忘忧草

母亲、豆角干饭

崔桂梅

深秋的雨，总是带着一种哀愁的情绪，让人感受到淡淡的忧伤与惆怅。

雨中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回家的路上，老远就看见一个撑着把旧伞的老妇人站在绿化带台阶上。近了才看清楚，是个六十多岁卖豆角的大婶。

大婶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双手布满青筋，一手撑着伞，一手弯腰挑拣豆角堆里品相不好的豆角，手上的动作依旧灵活。

听见我脚步声，大婶仰起脸，露出温暖裹着善意的笑容，瞬间驱走秋雨带来的凉意。

我不由想起母亲、豆角、老家以及关于成长的记忆和故事。

我生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偏僻的山村，除了自家菜地种点萝卜、白菜应时菜，其余饭桌上基本都是蒜瓣和天井里那口缸里腌的疙瘩咸菜。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母亲的味道，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最美味的就是母亲做的豆角干饭。回想起来，嘴角仿佛还留有那干饭的香味。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秋后，把成熟的扁豆、豆角、爬豆、还有红透的辣椒，都会精心挑选用针线穿起来挂在墙上，当作来年的种子。

春天来了，母亲揣着希望，把穿成串的干豆角放进簸箕，拿鞋底轻轻磨搓，颠出搓下的豆角皮，然后就剩下红的、黑的，还有掺杂着灰白的粒粒饱满的豆角种子。

母亲开始盘算，坡里哪块地边最适合种豆角，秧地瓜的地边是不能种的，基本都是花生和谷子地边长势最好。

母亲掰着手指数着日子。到了四月，当一场透犁的雨水浸润土地，母亲便高兴的合不拢嘴，喜滋滋地吩咐：“小妮子，跟你娘上坡种豆角去。”

种豆角我自然是欢喜又快乐的。不仅帮母亲干了活，自己还玩的特别开心。

母亲在前面迈一大步就刨一个窝，尺寸跟丈量过一样标准。随后我往窝里点七八个豆角种子。

母亲特别叮嘱：“种子不能抱团放窝里，那样太紧凑，要放的不疏不密，出土的苗子才有劲长得旺盛。”

　　那个年代，大人孩子穿的基本都是清一色的黄球鞋，我的脚上自然蹬了一双大一个码的同色鞋子。这鞋子虽然模样丑了点，但很结实耐用，帮母亲种豆角算是用上了排场，脚一伸再拉，一个豆角窝就盖好了覆土。

紧跟在母亲身后撵的有点急，就等母亲多刨几个窝再点种子。我故意把脚后跟沾上厚厚的泥土当作高跟鞋，在湿地里到处乱踹，被母亲好一顿数落。

十多天之后，豆角从破土嫩黄的幼苗长成黑油油能顶风挡雨的壮苗，开始疯长拖秧子。母亲就用撅头刨点土压在根茎，用脚轻轻一踩，把它拢到坝墙边上，以防秧子缠到地里面的庄稼上。

到了六月，长全身量的豆角开出白色的花儿，青青白白的豆角便陆续搭在坝墙上，像极了冬日屋檐下一根根倒垂的冰凌。

　　最幸福的莫过于母亲摘回第一筐成熟的豆角，我就知道，终于能吃上盼了那么久的香喷喷的豆角干饭了。

母亲把老一点鼓着肚的豆角挑出来熘着吃，嫩点的就煮熟放在传盘上晒干，留着冬天用水浸泡透了炒着吃。不老不嫩的做成可口的美味豆角干饭。

那时候，庄户人家大米稀缺，偶尔用地瓜干换点，母亲做米饭都是用一大半自家种的小米，一小半大米。

母亲先把豆角洗干净，切成小段，热豆油葱花姜爆锅，煸炒盛出。再把米淘干净倒入大锅，然后把煸炒的豆荚放在米上面闷煮。水放少了，米芯夹生豆角不熟，水放多了饭就黏糊糊软塌塌的口感不好。水量要比平时单煮这些米所需要的水要多一点，能覆住所有米粒和豆角高出半个手指关节，拿捏好了吸水程度，这样闷出来的米饭才软糯好吃。

做豆角干饭，火候很关键，先用木柴中大火烧开，看到锅盖周边的蒸汽呼呼往外冒了，就赶紧抽火转成小火慢慢焖。

这个过程可急不得。母亲说：“心急喝不了热黏住，一定要有耐心，得让米粒一点点吸饱水分，豆角才慢慢炖煮出它的清香”。

大约二十分钟，停火，让锅底的余温让米粒更饱满，豆角更软糯。

一会儿，屋里弥漫出豆角炖软、米饭熟透的香气。

这时候，母亲小心翼翼地掀开锅盖，黄白相间的米粒点缀着翠绿的豆角，油润润的，米香裹着豆角的鲜嫩，丝丝缕缕钻进鼻子，吃一口，饭香四溢，是胃与心的双重满足，既有主食的饱足，又有蔬菜的清香，再蘸一点调好的蒜泥，好吃的停不下筷子。

碗里盛的是豆角干饭，装的是人间烟火。里面有生活的甘甜和母亲的温暖。

这就是家的味道，简单却最难忘怀。

作者简介：崔桂梅，山东潍坊安丘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潍坊市作家协会会员，安丘市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落雪听梅》，现从事书画装裱，少儿国画、书法培训。电话[ph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