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仲夏的风总算卸去了凉意,带着几分慵懒,晃悠悠漫过小城的街巷时,那冻了一冬的土地,才肯悄悄松了紧蹙的眉,在暖阳里一点点消融。</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这该是一年里最软的时光——人们裹了半季的臃肿棉衣渐渐退场,露出发梢的轻软;墙角的草芽顶破土层,连空气里都浸染着几分刚苏醒的生机。</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学校的种植园里,有我一方不大的“自留地”,那是独属于我的小天地。每到五月,风里刚飘来草木的腥甜,我便按捺不住地拎起铁锹去翻地。其实种什么本无关紧要,我贪恋的,从来都是看着一粒种、一株苗,从泥土里慢慢挣出绿意,一点点把日子撑得饱满的过程。</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门房的老王头两口子总爱绕着种植园转,他们是干农活的老把式,手上的茧子比土地还厚实。见我攥着铁锹,腰弯得发僵,翻出的土块一堆一堆的,便笑着摇摇头,嘴里咕隆着接过我的铁锹干了起来。铁锹在他手里仿若活了过来,起落间,板结的土地被揉得细碎,起垄时的线条也直得像用尺子量过。后来栽种时,也是他两口子蹲在地里,把买来的辣椒苗一颗一颗的栽进土里。</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日子跟着日头一起暖起来,辣椒苗也争气。起初只是细细的茎、圆圆的几瓣叶,没几日便窜出了新枝,叶片绿得能掐出水来。那阵子,我每天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准是扎进我的小菜园。蹲在垄边拔草,草叶的汁液蹭在手上,是清清爽爽的腥气。等苗长高时,老王两口子又找来竹竿给它们搭架子,看着纤细的茎秆紧紧的依靠上竹竿,我这个小园的主人和看客,心里也满是踏实。</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不知是哪个清晨,蹲在地里拔草时,忽然瞥见叶腋间藏了星点的白色花苞!小小的,裹得紧紧的,像撒在绿毯上的碎珍珠。我屏住气,生怕喘重了气惊着它们。往后的日子,便多了份盼头,每天都要去看几遍,花苞是不是又多了几个,有没有悄悄绽开。</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秋初的太阳还带着盛夏的余威,光芒刺眼,却把辣椒催得愈发热闹。一垄垄辣椒挂在枝上,绿的像翡翠,红的像玛瑙,还有半红半绿的,在风里轻轻晃着,把我的小菜园衬得满是烟火气。课间路过,总有人探头问:“这辣椒长得真好,能摘了吧?”我却总笑着摆手,想再等等,等它们再红透些,再饱满些,把这一季的阳光都攒足了。</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十月的风渐渐冷了,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却多了几分肆虐的性子,一刮起来,便卷着菜园里的落叶打转。辣椒苗的叶子开始泛黄,一片片打着卷儿落下,看着难免有些怅然。可低头细看,却又惊了——枯黄的枝叶间,竟缀满了米粒大的白花,撒欢似的,一点都不惧冷风;还有小小的绿辣椒,躲在花间,青嫩得发亮,透着股不服输的生机,像是在跟季节较劲,想再抢几分时光。</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也许过不了几天,一场更烈的冷风就会来,把最后一点绿意都收走,可此时的它们,依旧认真地开着花、结着果,把每一刻都活成了最好的模样。</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忽然就懂了,人生大抵也如这园中的辣椒,循着季节的轨迹生长,有春时的蓄力,夏时的蓬勃,秋时的饱满,也有冬时的落幕。可重要的从不是结局是否圆满,而是生长的每一段时光里,都曾拼尽全力,把自己活成了有温度、有力量的模样。等这一季轮回落幕时,便也能坦然,不负这一场与时光的相逢。</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