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中秋,在老家仍叫“八月半”。</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八月半是一年里最甜的夜晚。父亲在铁场圩买回“切糕”,每人一只月饼,也称“油饼”,还有一块撒芝麻的“月光饼”(白色,米香,形似月亮)。那时的我,和所有孩子一样爱甜品。 </p> <p class="ql-block"> 记忆中的八月半极少下雨。天朗气清,月亮一升,像谁把灯盏挂到屋脊上,照得晒谷坪一片白。姐姐们铺上蛇皮袋,摆上切糕、油饼、月光饼,柚子等。柚子是自家种的,虽然酸苦难吃,却“中秋才能开”,主要应景,且柚子皮的香味就是够有气氛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大人说张果老在砍桂树,夜深人静能听见斧声。我仰得脖子发酸,没听见“丁丁”,也没找着斧头,只看见饼上的芝麻,像《春江花月夜》里那句“皎皎空中孤月轮”撒落的星子,甜过“瓜片”。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十点,应该月亮最圆最亮(不知道为什么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大人说“此时许愿最灵”。我攥半块月光饼,兜兜转转:若真有灵,再给我一块就好,并不惦记嫦娥。 </p><p class="ql-block"> 后来,到县城读高中,再到省城念大学,中秋不放假。大学食堂卖月饼,掌心大小的一块,要抵两天菜票。我掂量几回,咽咽口水,终究没舍得。 </p><p class="ql-block"> 工作后,从没买过月饼,单位发,朋友送,“流心”“荣花”(虚构)包装精致,咬开,甜得发腻,油也很多。吃两口便搁下,心里空落落——再贵的月饼,也抵不过老家那块被月光晒过的月光饼。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今年国庆与中秋同辉,决定回老家陪母亲。“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仍铺一张蛇皮袋,带两只柚子,街边摊再买几块“切糕”“月光饼”。虽然味道回不到从前,我也不是那个仰头望张果老的小孩。可月亮还是原来的月亮——“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只要母亲在,只要老家在,月亮就为我留着最白、最亮、最甜的那一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