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庆旧梦：倒流箐阿孃

张树忠

鹤庆东山倒流箐阿孃

文/张树忠 图/张炜

时光的车轮悠悠地在岁月的轨道上碾过，许多往事在这流转间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然而，关于鹤庆东山倒流箐村以及赵怀岁阿孃的故事，却如同一幅色彩绚丽、笔触细腻的画卷，在我的记忆深处愈发清晰地铺展。

我们大水渼村，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鹤庆坝子火车站的北面。这里地势平坦开阔，肥沃的土地仿佛是大自然慷慨馈赠的宝藏，孕育着无尽的生机与希望。

　　春日，田野像是被大自然这位神奇的画师精心铺上了一层嫩绿的绒毯，油菜花肆意地绽放着，那金黄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一群身着黄衫的仙子翩翩起舞，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甜香。夏日，渼龙潭清澈的溪水在村边潺潺流淌，发出悦耳的声响，宛如一首欢快的乐章。孩子们在水中嬉戏打闹，他们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回荡在整个村庄。秋天，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像是在向大地母亲致敬，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丰收喜悦，那是辛勤劳作后的甜蜜回报。冬日，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那温暖的气息在寒冷中悠悠传递，仿佛是家的召唤，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相比之下，鹤庆东山的倒流箐、里习吉，就像是隐藏在大山褶皱里的神秘角落。那里山峦叠嶂，山路崎岖蜿蜒，恰似一条条巨龙盘绕在山间，充满了未知与挑战。山高坡陡，海拔颇高，农产品产量极低，土地的贫瘠如同无形的枷锁，生活的艰辛如同那层层山峦，沉重地压在每一个村民的肩头。

　　我们大水渼村里有一位亲戚赵怀岁阿孃，她的远嫁一直是我心中难以解开的谜团。阿孃出嫁那年，我尚未出世，只能从村里老人们的回忆中去拼凑那遥远而又模糊的场景。那是 1964 年，阿孃出生于 1941 年，23 岁的她正值青春芳华。她有着白皙如瓷的皮肤，明亮的眼睛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清澈而明亮，仿佛藏着无数的梦想与憧憬。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梳成两条粗辫子，垂在胸前，随着她轻盈的步伐轻轻摆动，宛如两条黑色的丝带在风中飘舞。她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与期待，那是一种对未知世界的勇敢与无畏的向往。

阿孃的父母得知她要远嫁至大山深处的倒流箐大队北坡村时，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他们心疼女儿，深知那大山里的日子有多么艰难。阿孃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她拉着阿孃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哽咽着说：“闺女啊，山里苦，你这一去可咋办哟。”那声音中满是担忧与不舍。阿孃的父亲则默默地坐在门槛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烟雾在他周围缭绕，仿佛是他心中忧愁与无奈的化身，掩盖了他脸上那深深的忧虑。那几天几夜，家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哭声和叹息声仿佛是对命运的无奈抗争。

然而，阿孃心意已决，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那条通往大山深处的崎岖山路。她一步一步地走着，每一步都充满了坚定与勇气，身后是父母不舍的目光和村里人的议论纷纷。山路两旁的树木像是沉默的卫士，静静地见证着她的坚定与勇敢，仿佛在为她加油鼓劲。

阿孃的爱人叫“阿珠”，是一位手艺精湛的木匠。他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那是长期在山林中劳作留下的印记，仿佛是岁月赋予他的勋章。他的双手粗糙而有力，布满了厚厚的茧子，每一道纹路都记录着他与木材打交道的漫长岁月。阿珠师傅在砍木料、削木材方面的手艺堪称一绝。他走进山林，就像鱼儿游进了大海，对每一棵树都了如指掌，仿佛那些树木是他最亲密的伙伴。他挥动着锋利的斧头，动作娴熟而流畅，“砰砰”的斧声在山林中回荡，宛如一首激昂的乐章，不一会儿，一棵粗壮的树木就应声倒下。削木材的时候，他手持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刨子，在木材上来回滑动，木屑如雪花般纷纷落下，原本粗糙的木材很快就变得光滑平整，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由于鹤庆坝子人家竖房子对木材有着源源不断的需求，阿珠师傅的手艺便有了用武之地。他砍好的木料、削好的木材，通过马帮的方式运到坝子里，总能卖上好价钱。凭借着辛勤的劳作和精湛的手艺，阿孃家的日子在倒流箐村里显得较为富足。他们盖起了宽敞的木屋，那木屋在山林中显得格外温馨。屋里摆放着阿珠师傅亲手制作的家具，虽然简单却十分实用，每一件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与智慧。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蔬菜和花草，生机勃勃，仿佛是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阿孃的大女儿和我年龄相仿，小时候，她们常常从大山深处的倒流箐下来，到大水渼村做客。每次她们来的时候，我们村里小孩都兴奋不已。她们带着大山里特有的质朴和纯真，和我们一起在田野里奔跑嬉戏。她们会绘声绘色地给我讲倒流箐村的山林，那里有神秘的山洞，仿佛藏着无数的宝藏；有会唱歌的鸟儿，它们的歌声宛如天籁；还有奔跑的野兔，像是山林中的精灵。我们则会眉飞色舞地给她们讲鹤庆县城，或辛屯街的集市，那里有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商品，有热闹非凡的表演，仿佛是一个充满奇幻的世界。

　　如今，我不清楚阿孃是否健在，因为我离开鹤庆已经四十年了。大理一中郜老师去倒流箐村扶贫工作，他回来对我说倒流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些曾经崎岖的山路变成了平坦宽阔的水泥路，破旧的木屋被崭新的楼房所取代，仿佛是一个焕然一新的世界。

我每当我回忆起阿孃回大水渼做客的时光，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温暖而又怀旧的情感。那些美好的回忆，就像一颗颗璀璨的星星，镶嵌在我记忆的天空中，永远闪耀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