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营河的足迹

桐山大夫 (谢绝送花)

　　2025年国庆长假，欢欢喜喜地上了一趟酒泉东边的马营河。

世界上的事，都讲个缘分，这个“缘分”中藏着各种各样的奇妙。我的出生地叫“马营”，是通渭的马营镇。酒泉也有一个地方，叫“马营′。有条河，叫马营河。常见网络上有“徒步马营河探险″、“马营河采风”等活动的文章和视频；我在中医院坐诊时也相遇过马营求诊的患者；后来又过目辛月先生主编的《马营记忆》的书籍，说不清为什么，心中总有一种神往的情结。

“十一”期间，我曾教过的书法学生王艳芳家人来寒舍，谈及“马营河”的话题；还有个学生辛涵，马营是她的故乡，因而商定，开两辆车，去趟马营河，踏着秋光游玩一下。

　　祁连山北麓下的十月，气候己转凉。同行者，我与夫人，古稀之龄；杨老板与辛涵，甲子之岁；王艳芳与先生，知天命之年，还有女儿贝贝，正值妙龄。七个人，四个年龄段。

从酒泉城区到马营，80公里左右的路程，清晨8时半过点，我们出发了，上了高速，风驰电掣，两眼在祁连的白雪、苍茫的戈壁、高低的村庄、如飞的车影中晃过，几句闲话的功夫，车从清水下了高速。杨老板熟路，驾车技木娴熟，几个弯后进入了一个壁直的上坡道。道路上两排如军阵排列的白杨树，高大而挺立，秋风己经染黄了叶子，黄的黄，绿的绿，黄的如黄金，绿的如碧玉，在晨光的拂照下，在四野苍茫对比中，显得别具一种诗意。树叶落在了地面上，也如撒上了碎金，一阵秋风吹过，叶片从高空翩翩舞动、摇摆着落下，象是向秋风致意，闪着光，向秋阳喝彩。

秋风从面颊吹过，有点凉意。戈壁大漠上，一片萧瑟，杨树的黄叶，也算是美好的秋景。我们停住了车，在嘻笑中，在行立间，在指端的点动下，留住了时光的瞬间，留住了人生美好的记忆与秋天的诗情画意。

这段路很长，从高速一直到祁连山下。车轮下碾压着残叶，嚓嚓、嚓嚓作响，象是在帮助成就落叶归根的宿命历程。

　　车窗外，树影婆娑，祁连远山，越来越近。出了公路，沿山爬上了一个小坡，一道铁门拦住了去路，到了夹山子水库，水库的堤岸上，立着一块两三米高的巨石，写着“祁连天池”四个大字。“天一生水”，水润万物，群山之间，遇此奇景，心花怒放，自然的相互留住了时光的倩影。

杨老板博闻多识，给我讲述了水库前前后后的故事。我站在埧堤上，登高望远之情，油然而生。夫号“天池″者，有至高至巅之山上，呈现湖泊池水，弥高神奇之意。我曾数次西游新疆，两次见新疆天池之水；在西域华山之西，移步小华山，喜览小华山天池美境；更梦幻者，游东北长白山天池，水势浩浩渺渺，一望无际。今遇“祁连天池”，在别人眼中，或许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慨。但在我眼中，“祁连天池”是人工创造的，经千万人之手，在屯升夹山子，揽住了雪山之清流。

　　这一池清水，真不一般，偌大偌大地，直经约有一公里之多，晶蓝晶蓝的，清亮亮，明彻彻，晶莹的蓝天象是在她的怀抱中托出，静静地沉在两山中间。此日，天气极好，几朵白色的浮云，在池中慢悠悠地飘动，库中的鱼儿，浮出水面，追逐戏闹着白云，和白云融成了一色，如坐着白云舟一般，自由的吸吮着秋阳的暖意。我站在空中俯瞰，这池水之蓝色，又形如同一枚大寿桃，其形橢圆，远方雪山流入池水的清流，如同桃蒂，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白浪，汩汩作响，日夜不停地为这汪“天池”输送着清波。祁连群山作叶，四序寒暑，为寿桃增液，养育清水、屯升、马营一带的万千生灵，我心中顿生感恩天地之情。

我们去时，正是农耕秋灌的季节，用水量大，池水大约下降了十多米；如在用水的淡季，水面会更大，景色会更美。我正在聚精会会的观赏美景，拍摄照片，一只不小的野蜂，尾黄，不象是毒马蜂。它搧动劲翅，似乎象捻着诀，念着咒，嗡嗡嗡直叫，围着我飞旋，我用手臂几次祛赶，不肯离去。蜂性喜花，我始终没明白，它围我何意？大概是见我面生，打个招呼吧。

　　我站在水库堤坝之上，放目四野，朔气凌虚；碛石灰赧，秋草苍黄，风景各异。望南方，群山如黛，参差迭宕，远巅白雪盖顶氤氲；望西方，高山如障，唯西南三峰相错，近深苍，中浅淡，远茫茫，如天之神手彩绘一般；望东方，二三条秃岭南北横峙，据辛涵讲，翻过山岭，就是马营河峡谷；望北方，视线最为开阔，一坡直下，荒漠百里，有星点的村舍、公路、铁道、林木、田畴、沟渠、车辆点缀其间，一片苍苍茫茫地景色映入眼底。我捡起堤坝上的一把沙，如同时光的碎金，在阳光晶莹闪光，似乎藏着太阳的温度，握一握，便有了催醒灵魂的温度。

　　游完了水库，几个拐弯，到了马营河东岸辛家庄院。这是辛涵与杨老板的大哥家，主人热情，杀鸡款待。我无礼可送，取出写着“仁德大隆，吉音长久；和气所舍，福禄光明”的四尺楹联以赠，以示谢意。当即让杨老板挂到了正堂上，中堂是辛玉璋所写的红纸“寿”字，配对上去，显得有几分和谐。中午，一顿香喷喷独具风味的土鸡菜肴，拉条面，香味可口，真有点乡土醉人之感。

　　下午，秋阳金燦燦地挂在天上，杨老板知路，带领沿马营河东岸向南缓慢而进。马营河两岸，是荒漠戈壁，偶可见村庄，田畴秋色。我们的车子，行走在车辆走过的土路上，高的高，低的低，坑坑凹凹，高低不平，车子走过，荡起一团土雾，随风前后飘散。人坐车中，如乘浪舟，左右前后摇荡不已。

　　戈壁荒漠上的道路，大概都是马营河探险者们，开着越野车在通往马营河深处时压出的道路，有时一条，有时三四条，辨不清走那条道是通往河沟深处的。我坐在杨老板车上，在岔路辨不清走那条路，盲目建议，沿滨河方向车辙走，估计差不多，结果走到马营河中段，河中有“马营河管理所”再往前三四百米时，一道高梁坡道拦住了去路；坡道较陡，且是弯道，有越野车攀爬的车辙。杨老板开车试一下，在第一个拐弯时前轮打转，土石高扬，不能前行，试了几次，只得退了下来。返回另寻道路前行。

我是来探究马营河而来，心力正足，我爬上了高坡，一边前行，一边等车，辛涵见我独行，也尾随而来。放眼望去，四野苍茫，马营河对岸，有树木丛丛，村庄点点，足下荒草，细小的叶子，有的黄色，有的红色，有的灰枯色，都是亿万年干旱带给它们身形；秋风、秋气，秋色、秋景，它们共同仰头挺腰，坚毅顽强，不屈不挠，并肩挺立，有的还开着小花，在秋风里闪着光……。此时我想，这草木不正是生活在马营河两岸祖祖辈辈人的精神么！

　　我上了高坡，足下高高低低，沿着马营河一路向南，刚开始，能看见尾随而来的辛涵，走着走着，不见了身影，远山白雪恺恺，足下荒草丛生，大大小小沟壑纵横，亿万年大自然的力量，搬走了河道中的泥土沙碛，马营河越道越来越深。马营河的源头在那里？在于肃南九龙山羊头沟，沿山切割而出，至东沙漠、草沟井、新墩子滩。全境约一百里长。我欣佩大自然的力量，造就了这么宽，这么深的河道。在此情境下，我联想到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苍凉，萧瑟、孤寂的意境，还有沟壑纵横间，“一马九龙”的神奇传说，也使我渐渐懂了一点点马营河两岸百姓的岁月大梦。

行走间，忽然足下有活物跳动，苍黑、苍黄色，通身象长了铠甲似的，这其实都是残阳、干旱的杰作。亿万年风沙雨雪，雕刻出了荒原的皱纹，每一个生灵、昆虫的甲背褶皱里，都写满了岁月的故事，我站在高处，观田畴沃野，似乎也感受到了奋斗的温度。

　　正行间，夫人打来电话，说道路阻断，车辆无法前行，让返回原地等待接我们。我不得不返回，走着走着，才看见了辛涵。辛涵告诉我，她“没带手机，没法联糸，一看老师不见了，心里极度恐慌“。我说这么个荒滩，你怕什么？她说“这荒凉的地方，我眼前跑过了一只黄羊还是狐狸，没看清，真吓坏了”。听此，我哈哈大笑，说，没想到你还这么胆小。

在河边，不时惊现汉墓群牌子，可见马营河边，不单是明代设军屯田养马，在汉代以往，就有人们生活居住了。似乎感受到了几千年前，这里就有先民风刀砭骨、霜析惊魂之艰；古战场金戈铁马之声、庙堂秦柱羌笛之音了。

　　我读辛月先生《马营记忆》之书，民国年代及二十世纪50年的地图上，还标有“马营堡城″、“龙王庙”，“圣贤庙”、“安尔庙”、“雕堡墩”、“祥云寺、“无量庙″、“四台子庙"等。马营也是杨老板的故乡，我在行进的路上询问他们，说“早就没有了，不知所踪“。可见，岁月，为人们传递了文明，传递了智慧、信念、梦想；日月递进，特殊年代的风霜雨雪，又从某种程度上，又砸烂了“圣贤庙”所传承的记忆、信念、梦想。我知道，华夏民族文明进步，不光是腹中满，身衣暖这生存的基本需求，还应有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等民族文化的传承，精神思想的践行……。否则，精神的世界荒芜了，后果会很可悲……。

　　傍晚时分，走出荒漠，我回忆着我的故乡马营镇“三城四堡″形貌及儿时印象，脑海中又闪动着祁连山下马营河山水情怀。迎着余晖，秋高野阔，车轮滚过马营河大桥，在一片辽阔无垠金色画卷的陪伴下，高高兴兴，钻进了肃州城里……。

冯怀英于古郡酒泉

2025年10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