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67年,全国武斗形成高潮,地处边疆的虎林县也不例外。“红联”“无联”两派组织激烈的斗争。虎林中学红色造反者联合总部,属于红联。革命造反者联合总部,(简称革总)属于无联。我是革总一小兵。</p><p class="ql-block">后来,解放军(县人武部)认定红联是左派,对立的无联(含革总)便是保皇派。“革总”不服气,要坚决把革命进行到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8月23日,“革总”接到消息,“红联”准备进攻“无联”重要据点县运输公司,革总负责人,集合了在校的几十人前去增援。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发现守备人员非常少,“革总”成为主力部队。登上房顶(平房)一目了然。该居奌是三合院,南面是木板废铁形成的杖子,红联网开一面,准备从北面强攻。他们以工人为主的队伍陆续进入阵地,一部分头戴安全帽,手拿各种冷兵器,一部分头顶“土篮子”,手拿崭新的镐把,脚下堆着砖瓦石块,用于投掷。这时我心里有些害怕,但想到自己是红卫兵,革命不能怕死,就奠定了信心。</p><p class="ql-block">此时有人上来说,屋内西门守卫薄弱,要求我到那里去。该门只留一块玻璃,其余钉上木板,连我共三个初中生守护。过了一个小时,战斗打响了,三名“红联”拿着铁镐冲了上来,两名掩护,一名拼命刨门,他的安全帽露在玻璃上,室内三人用砖头向外投,瞬间玻璃碎片乱飞,砖头多次砸到安全帽上,进攻者仍顽强的刨门,发出很大的响声,室内三人怕当俘虏,加大反击力度,对方终于顶不住了,扔下铁镐逃了回去。接着又有人冲上来,向门内喷水雾,喷到我的裤子上,(当时不知是硫酸)。</p><p class="ql-block">此时,更激烈的战斗发生在房顶上,红联人多势众,鹅蛋大的砖头像雨点一样投向革总在房顶的守卫人员。我方没有防护装备,只能拿整片红瓦保护头部。很多人负伤,重伤员退出战斗,防卫力量逐渐减弱。“红联”乘机攻上房顶,他们怕伤着自己人,弹雨临时稀疏下来。“革总”抓住战机,奋力把立足未稳的敢死队反击下去。然后敌方的弹雨更加猛烈。“革总”又一次被压的抬不起头来,这样的战斗持续了几个小时。</p><p class="ql-block">“红联”掌握政权,各种器械尽量调用,伤员送医院包扎.治疗,伙食有饭店满足供应。人多势众轮流进攻。“革总”多数是未成年学生体力有限,伤员无法救治,大家饿着肚子,连一口水也喝不上,形势非常危急。</p><p class="ql-block">大约下午三四点钟,“革总”负责人下令撤出战斗。我听到撤退的呼喊,急忙逃到屋外,此时无数的弹雨从天而降,“革总们”头顶着木板,铁盆等物,拼命向通道冲去。我什么也没顶,好在头部没有中弹,身上腿部有轻微伤,并不碍亊。此时南面障子处,有部分“无联”人员拿着木板掩护我们。跑到大路上,撤退的队伍前后有百米长。很快撤到“无联”另一个据点。虎林发电厂。</p><p class="ql-block">逃到电厂的“革总”学生不足百人,(包括后赶来的)有部分女生和少数轻伤员。大家的心情很沮丧,像大革命失败那种情绪。天完全黑了,不知在什么地方搞到挂面。由于锅太小,煮成面糊,勉强每人一碗,缓解了辘辘饥肠。当晚躺在一仓库里,彻夜无眠。我释放着情绪,也有些害怕。在离我们约200米的地方,有“红联”的排哨,拿着冷兵器。</p><p class="ql-block">8月24日,天刚拂晓“革总”队伍出发了,目的地是八一农垦大学,那里是解放区。不足百人的队伍不敢走大路,怕被“红联”发现,像敌后武工队一样,悄无声息的从青纱帐中穿行,大约到西岗附近,前方玉米地里站着六七个人,其中有妇女,用水桶装着煮玉米给队伍送饭。肯定是我方堡垒户,至于谁安排的至今无从知晓。</p><p class="ql-block">庄稼地行军速度太慢,过了西岗不远,队伍便跃上密虎公路。此时,路上既无车也无人,突然出现队伍目标太大,怕有奸细给“红联”打电话,一名队员爬上通讯线杆剪断线路,然后队伍义无反顾的向西前进。</p><p class="ql-block">8月天气骄阳似火,两条腿越走越沉,早饭每人只吃了一棒煮玉米,饿得冒虚汗。大约10点多钟,到达“宝东中学”附近,大部队在松林里隐蔽待命,派出小分队前去侦查联系,很快来人报告,对立派听说“革总”大部队来了自动躲开,友军为我们准备小米干饭和咸菜,两天来总算吃了顿饱饭。</p><p class="ql-block">然后我们在凉水泉车站上了火车,在车上募捐买了60张车票,实际人数不止60人。到农大后驻附近的裴德医院,八一农大有革委会,虽然不上课,但没有战斗的硝烟。</p><p class="ql-block">8月25日发了武器,我领了一杆标枪,然后我们20多人占领了一个山头,向虎林方向警戒。在山上看见高年级同学拿着土制手榴弹,直径约四厘米,长约十多厘米的铸铁管,中间是炸药和雷管,两端用黄土封堵,露出很短的导火索。后来,一名同学用火柴点燃,扔出约30米,爆炸威力挺大。在山头守了一上午没有敌情,吃过午饭,(馒头,咸菜)大家都躺在树下闲聊。我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发呆,不知明天会怎么样?</p><p class="ql-block">8月26日,我们到密虎公路设伏,大部队隐蔽在路边草丛中,几个高中学生站在路边,第一辆卡车没截住,司机加大油门冲了过去。总结经验后,几个人站在路中间,第二辆拉砖车被逼停了,拿着冷兵器的队伍从草丛里钻出来,司机和装卸女工有些害怕。一名同学说:“优待俘虏不打人,只是借车用。”放了俘虏后,我们乘大卡车返回驻地。</p><p class="ql-block">8月27日,没有具体活动,好像密山县形势紧张,风声鹤唳。第二天8月28日,密山终于开战了,农大增援的三辆卡车出发了。(我没直接看见)“革总”是第二梯队等待命令,等到深夜无消息,多数人都睡了,天刚亮增援队伍撤回来了,牺牲了两个人,一位是总指挥张军,另一位叫刘玉。</p><p class="ql-block">8月29日,在农大校园开追悼会。教学楼外墙上挂着两位牺牲者铅笔画像,领导致悼词,并宣布烈士决定。张军的父亲用极悲痛的声音讲话:“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为革命而死,就是死得其所”。追悼会最后一项,与会者徒步到北山墓地, 默默无语地围着棺材转了一圈,有的女生脸上出现大滴泪水。1往回走了很远,我回头望见两具猩红色的棺材在草丛中非常凄凉。</p><p class="ql-block">风云变幻“农大”已不是久留之地。“革总”做出决定,骨干坐卡车经佳木斯到北京上访,其他人遣散回家。当时我已衣不遮体,裤子在虎林武斗时被硫酸烧烂了。身无分文便上了火车,列车员看我像流浪者,没查票。一路提心吊胆,怕被“红联”俘虏,在虎林前一站下了车,逃回家中父母如释重负。</p><p class="ql-block">50多年过去了,往事不堪回首。当时,两派群众组织没有本质区别,为什么一派是革命的左派,另一派是保皇派?为什么要生死搏斗打内战?历史给出的答案———那是一个史无前例的特殊年代。随着时间的久远,我在特殊年代的经历渐渐的模糊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编后语:</p><p class="ql-block">关于张军,刘玉牺牲经过,刘玉准备向对方投手榴弹,被张军制止,弹在手中炸了,二人被当场炸死。我不在现场只是听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黑龙江—虎林一刘福忱</p><p class="ql-block">2025.10.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