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牌楼（续112)）

古槐

　　王家牌楼（续112)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晚自习后同学们准时休息，学生宿舍在操场西边，南北方向摆着四排平房，最后一排为库房、总务处和学生食堂。倒数第二和第三排为男生宿舍，第四排为女生宿舍和教师食堂。四排平房的西边为一片空地，种着麦子，绿油油的托着麦穗随风飘荡。宿舍内东西两侧用床板支起两个大通铺，西边铺睡十个人，东边铺睡十二个人。平时夜深人静宿舍中不时地传出打鼾声，磨牙声，梦语声，有哭有笑……千奇百怪，也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星期天的晚上更神奇，同学们周末回到家，父母难免疼爱怜惜，想着法儿给儿女们改善伙食，有吃撑的，也有吃坏肚子的，一到晚上都表现出来了。任志欢家住肖家咀，其父解放前娶了两个老婆，大妇小妾，大妇不生育，小妾生了这个宝贝。两位母亲宝贝得如掌上明珠，既给蒸菜馍，又给压洋芋饸络，于其说改善伙食，其实也只是将自产的杂粮加菜变样翻新，吃得任志欢肚子咕噜噜叫，晚自习就跑了两次厕所，睡到半夜又不行了。任志欢害怕，不敢上厕所。学校有两所茅厕，一所在操场的最东边，一所在麦地的最西边，离宿舍都很远，不敢一个人去上，也不好意思叫同学陪他。于是悄悄起来，迎着淡淡的月光，蹲在宿舍西边的麦子地里解手。

郗保娃尿急，憋了好长时间又懒得起来，又影影乎乎地睡着了，梦见到处找厕所，厕所里男男女女一大群无法撒尿，实在憋不了，这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站在麦地旁往尿桶里撒尿，发出嗵嗵嗵的响声。

月光很淡，看什么都不清楚，任志欢解完手，从麦田里站了起来，迈到地边，又蹲下找土块擦屁股。郗保娃在迷糊中看成是一个硕大的野兽从麦田里跳出，朝自己蹦来，惊醒大半，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尿没撒完便憋了回去，撒腿跑回宿舍，将门紧闭，再使劲的顶住，喘着粗气，心嗵嗵直跳。

任志欢以为郗保儿发现了什么才那样慌神，也吓坏了，急忙站起来往宿舍挤。一个在内顶着，一个在外使劲推着，都十分恐慌，任志欢推得越急，郗保娃顶得越狠，谁也不肯相让，都生怕受到意外伤害。任欢儿越推越慌，最后干脆用手将门砸得咚咚直响，吵醒了宿舍所有人。

任志欢边砸边喊：“郗保娃，快把门开开，是我，任志欢。”

床铺上也有人说：“谁呀！把门打开吧，是任志欢的声音。”

郗保娃这才松了手，任志欢猛地推门进入，气愤地说：“这货，你看到啥了，那么急，差点把人没吓死了。”

郗保娃说：“我当是狼从麦地里窜出来了，可把人吓坏了，心还跳呢。”

任志欢生气地说：“我还真的当你看见狼了，没想到你是把我当成狼了，也不看看，那有这么大的狼，狼敢来推门吗？”

同学们哈哈大笑，郗保娃不好意思了，说：“我只见从麦地里蹦出来一个大东西，来不及辨明，就躲回来了。这不，尿还没洒完，都尿到裤裆里了，你还有理了。”又引起了一阵轰堂大笑。

有人说：“算了算了，别闹了，快睡吧，时间还早着呢！”宿舍里又进入一片安宁，一个个很快进入了梦乡。

闯儿翻来覆去，很难入眠。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十分好笑，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发笑。忽然又想起那胖胖的、圆圆的，白中透红的脸蛋，实在好看，母亲说已回绝了，不知为何又突然生出几分遗憾。她要是也上学该多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想也没用，还是快快睡吧，要不然明天上课会打盹的。闯儿翻了个身，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不再去想它。谁知又一张熟悉的面孔闯了进来。瘦瘦的、白白的，白中带黄，听说她自小失去母亲，后妈对她不好，上学后一切都是自已料理，星期六回家自己推磨磨面，第二天再烙成锅盔背着上学，多苦呀，同样都是学生，她为什么就没有自己这样的幸福？真可怜，不过她的精神到让人敬佩，她是那样能干，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还要坚持上学，多厉害啊，甚至有些伟大。听说她还会做衣裳，她穿的全是自己做的，真正的自食其力。

全班仅有的几个女生，其她的都是家里的宝贝，父母倍加疼爱，所以才供她们上学，要不然父母早让她们回家了，早早的结婚，早早的生儿育女，不是吗？从高小到现在已有多少个女孩回家了，有的已经结婚了。

最让人难忘的还是哪操场上的一幕，上高小时临近考试，老师让复习功课，闯儿从来就没认真复习功课的习惯，数学课连书都懒得翻。语文、政治和常识最多是看看书，不象女生那样整天拿着习题找个角落硬背。自习课大家都在复习，闯儿也在教室里憋了一会，实在呆不下去了就出去上厕所。

路过操场时见墙角上坐着一个身穿纷红色上衣，天蓝色裤子，长长的辫子搭在肩上，白静的脸上嵌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高高的，十分秀气的鼻梁和小小的嘴巴，埋头在那儿背书。闯儿一下惊呆了，多好看的女孩，比戏里的花旦还要好看。于是不由自主地站住多看了两眼，心想学校有这么漂亮的女孩，以前为啥没看到。只见那女孩抬起头也冲闯儿笑了笑，又低头背书，她的笑包含着什么？是对好学生的敬仰，还是对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的礼貌。闯儿搞不懂，但她在闯儿稚嫩的心灵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印记。此后，闯儿总想见到她。没多久她就退学了，说是父亲给她定了亲，退学去结婚了。

结婚对一个女孩那么重要吗？那女孩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她满意吗？她幸福吗？闯儿久久地回想着。搞不懂对那女孩是喜欢，还是好看，或者爱，她终究在自己的心灵中闪烁过。心想，父母为啥那样独裁，动不动就让女孩退学，女孩从小学到中学越来越少，全班只有八个，那白白的，黄黄的脸蛋就是其中一个。不知她父亲会让她退学吗？她还能坚持到最后吗？闯儿无法想明白，只知道她是个少见的女孩，至少在润镇上中学是少有的，无论环境多艰难，她都在艰难的、痛苦地用自己的方式做出对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