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至汉代玉器演变：从礼制到世俗的艺术之旅

区洋

‍春秋至汉代玉器演变：

‍ ——从礼制到世俗的艺术之旅

‍ 一块块温润的玉石，在工匠巧手下跨越千年，见证着中国古代社会从分裂到统一的沧桑巨变。

春秋战国至汉代是中国玉器发展史上最为辉煌的阶段之一，创造了无数令后世叹为观止的玉质珍品。这一时期的玉器不仅实现了从“神玉”到“王玉”再到“民玉”的功能转变，也完成了从礼制象征到艺术赏玩的美学升华。

在这段绵延数百年的玉器艺术演变中，每一时代都留下了独特的烙印：春秋玉器承上启下，战国玉器开拓创新，汉代玉器则集前代之大成，达到了中国古代玉器发展的第一个艺术高峰。

春秋玉器：承上启下的礼制象征

春秋时期，周王室衰微，礼崩乐坏，诸侯争霸。这一政治格局的巨大变化，对玉器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多元并存的政治局面，催生了多个玉器制作中心的形成。除了周王室外，秦、齐、晋、楚等诸侯国都发展成为掌握一方的玉器制作中心。

　　春秋玉器的一个重要特点是玉器与礼制的紧密结合。当时玉器主要为社会上层所专有，是统治阶层运作政事和神事、实现社会控制的基本道具。

玉器在春秋时期不仅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更是道德和品格的体现。春秋早期玉器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古器与新器杂出，传统器物多于创新器物。

到了春秋中后期，由于多国并存的政治局面，玉器走向分区发展的道路，秦式玉器、楚式玉器、夷式玉器、中原式玉器以及越式玉器渐成各地主流。

　　春秋玉器的纹饰也开始呈现出繁复细密的特点。龙纹题材在各地尤为盛行，各地出土的各式春秋单体龙形玉佩以及数不胜举的龙纹玉器，是新石器时代以来中华文化一脉承传的崇龙礼俗的具体体现。

在雕工技法方面，春秋时期由于“水沙”（解玉沙）的开始选用，治玉技术进一步发展、定型。从开片、做花到上光均已有了层次，技法比商周时期更为细致和复杂。

战国玉器：技艺巅峰的工艺革命

战国时期，玉器发展迎来了上古时期的黄金时代。玉器数量空前增加，玉器领域空前扩大，玉器工艺空前广泛。

战国时期的战争主要以谋略的兼并为主，破坏性相对较小，竞争反而促进了文化的繁荣，也对玉器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

战国玉器的一个革命性变化是玉器地位的提升。青铜器在战国以前一直是国家的重器，特别是青铜鼎，是国家的象征。

　　但到了战国，青铜器作为国家重器的地位开始动摇，由玉器取而代之。玉器成为国家的重要财富，也成为修复邻里关系的重要赠品，成为传递信息、连结友情的纽带。

战国玉器的用途空前广泛，已渗透到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可概括为政治用玉、军事用玉、生活用玉和丧葬用玉。

政治用玉主要涉及政治、外交、祭祀、聘贤等与政治活动有关的用玉情况，这类玉器以玉璧、玉圭最多。

　　战国玉器在工艺上取得了巨大突破。铁制工具的发明和使用，使玉矿的大量开采、大块玉坯的切割成为可能。

浮雕、透雕和线刻等综合雕琢艺术的灵活运用，使得战国玉器造型更加多样。方、圆、几何型器进一步减少，S形龙凤玉佩大量涌现，型式多样，千姿百态。

　　镂空技艺在战国玉器上大放异彩，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平。其特点是在器物的边廓加以缕雕刻画，或雕龙凤纹，或琢祥云凤鸟纹，装饰韵味很浓。

战国玉器的纹饰一改春秋玉器繁缛的装饰风格，向简炼、清新、规范化方向发展。谷纹、蒲纹、精细的云纹成了战国玉器的当家花纹。

汉代玉器：灵动古朴的艺术高峰

汉代玉器在中国玉器发展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它集前代之大成，创造了中国古代玉器史上的又一艺术高峰。

汉代玉器的辉煌，首先得益于国家的统一和强盛。当时儒家道德学说从礼制上维护封建国家制度，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礼器、佩饰为主的儒家玉器体系得到了大力扶持。

同时，由于中原与西域交通来往方便，玉材来源很丰富，和田白玉被大量使用，为玉器制作的繁荣提供了物质基础。

　　汉代玉器在器形上出现了许多新型器物，如葬玉、玉印、辟邪、刚卯、翁仲、玉舞人、铺首、玉剑具、高足杯、鸡心佩等，成为汉代玉器的典型代表。

丧葬玉是汉代玉器中较有特色的品种，主要有九窍玉、玉衣、玉璧、玉握猪等，其完善、齐全程度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

汉代玉器的雕工技法更加多样，既有精细雕琢之作，也有简洁明快之品。最能代表汉代玉雕技法的是“游丝毛雕”和“汉八刀”。

　　“游丝毛雕”技法勾出的细线细如游丝、若断若继，而“汉八刀”则刻划简练，勾勒出神韵。这两种技法极具汉代特色，反映了汉代雕饰的简洁明快。

汉代玉器的纹饰也更加丰富，出现了异兽灵物图纹。玉辟邪的制作首次出现在汉代。四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也经常在玉璧上出现。

玉璧除了出廓的特点外，还出现了吉祥语，如“宜子孙”，这是玉璧雕刻技法上具有语言内涵的装饰内容，首现于东汉。

一脉相承：工艺技术的演进与融合

春秋战国至汉代的玉器艺术，虽然在风格、纹饰和器型上各具特色，但在工艺技术上却呈现出一脉相承的发展脉络。

从春秋到汉代，玉器的材质始终以和田玉为主流。春秋战国时期玉器主要使用昆仑玉，主要有青白、青绿、青黄三种混色。

　　战国时期王侯用玉多使用和田籽料，玉质细腻温润，光泽晶莹，白色较多，还有青白玉、黄玉、碧玉、墨玉、青玉等。

到了汉代，和田玉的使用更为普遍，尤其是和田白玉被大量使用。汉代玉器给人一种苍旧感，正是因为汉代多采用新疆玉，而新疆玉中的青玉和白玉颜色比较古旧。

在雕琢技法上，从春秋到汉代，镂空技术一直在不断发展。春秋时期，镂雕技艺开始被运用。

　　战国时期，镂空技艺大放异彩，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平。到了汉代，镂空技术更加成熟，与浮雕、线刻等技法结合运用，使玉器更具立体感。

纹饰的演变也显示出连续性。春秋玉器流行龙纹，战国玉器则以谷纹、蒲纹、云纹为主。

汉代玉器则既继承了战国的卷云纹、谷纹、蒲纹，又创新了异兽灵物图纹。这种纹饰上的继承与创新，体现了玉器艺术发展的内在连续性。

文化内涵：从神权到人性的价值转变

春秋至汉代玉器功能的演变，反映了中国古代社会思想观念的深刻变革。在这一过程中，玉器的功能逐渐从宗教神权向世俗人性转变。

春秋时期，玉器主要是社会上层实现社会控制的礼仪用器。玉器作为礼器，是统治阶层用来运作政事和神事的基本道具。

到了战国时期，玉器的礼制性质开始淡化，被赋予了道德观念，同时成为可以买卖的商品，因而生活用玉增加最快。

　　战国时期，玉器成为国家重器，取代了青铜器的地位。玉器也成为国家的重要财富和传递信息、连结友情的重要赠品。

汉代玉器则进一步走向世俗化和生活化。玉器不仅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更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汉代出现了许多反映平常生活的玉雕题材，以玉雕牛、羊、鸟、龟、熊等为最常见，开始走向写实。

这种从神权到王权，再到人性的价值转变，使玉器从神秘的礼器逐渐转变为表现生活、寄托情感的艺术品，奠定了中国玉文化发展的基本方向。

　　观察战国玉璜那精美的透雕与浮雕技艺，再看汉代玉器那流畅的“游丝毛雕”和简洁的“汉八刀”，我们不难发现一条清晰的艺术发展脉络。

汉代之后，玉器艺术虽仍在继续发展，但春秋战国至汉代所确立的玉器美学准则与文化内涵，始终作为中国玉文化的基因，深深影响着后世。

那些历经数千年时光打磨的玉器，至今仍在向世人昭示着一个伟大艺术时代的不朽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