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2023年5月,我重返顺昌——这片承载着我曾插队、度过青春的地方。当年落脚的是顺昌县埔上镇白水村,此行也重访了顺昌县城所在地双溪镇。闽北的群山依旧青郁如黛,宛若亘古不变的屏障环抱四野,仿佛从未挪动分毫。然而眼前的县城,却已与我记忆中的模样</b><b style="font-size:18px;">大相径庭</b><b>。</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当年从白水村去县城双溪镇,要先徒步四十里路,脚底磨出燎泡,膝盖酸得打颤,最难忘的,从不是疲惫,而是路边闽北村民的热情——不论路过哪家门口,主人家总会笑着迎出来,把我们让进屋里,端上一大壶茶水。粗瓷碗里的茶水清冽解渴,混着山野的清甜,一口下去,连赶路的乏累都消散了大半。喝完水再接着走,心里暖烘烘的,连脚下的路都好像轻快了几分。心里的期待却翻涌不停——毕竟,双溪镇作为县城,比白水村所在的生产队要热闹太多。走完这段沙土路,再挤上火车,列车像头喘着粗气的老牛,拉着“破车”在山缝里钻来钻去,吭哧吭哧的声响裹着风,至今还能在耳边回想。</b><b>列车缓缓驶入站台,县城随即映入眼帘。走出火车站,江面之上那座桥静静矗立,虽孤零零横亘在奔涌的急流里,却是前往元坑、将乐的必由之路。</b></p><p class="ql-block"><b>1970年冬,县里调集了各公社的民工,要在富屯溪上建一座水泥大桥。这座桥要连接顺昌县城与埔上、邵武,是通往山外的要道。我参加了建设,有两个月之久。这座桥后来被叫做顺昌大桥(现在称水西大桥),是横跨富屯溪的一座水泥大桥。桥修好后,从县城到埔上、再到邵武又多了一一种交通工具的选择。</b></p> <p class="ql-block"><b>双溪指的是闽江上游的富屯溪和金溪。这两条溪流在顺昌县城汇合,形成了独特的人字形水系景观。顺昌县始建于后唐长兴四年(公元933年)。关于“顺昌”名称的由来,有多种说法。其中一说是唐朝末年王审知率领军队进军福建,当来到此地时进军较为顺利,便将此地命名为“顺昌”,有纪念顺利进军以及期望此地繁荣昌盛之意。</b></p><p class="ql-block"><b>双溪独特的地理环境是顺昌县发展的重要基础。两条溪流不仅为当地提供了水源,孕育了周边的农田和生态环境,还在交通、贸易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顺昌县以双溪交汇的这个区域为核心逐渐发展起来,双溪周边的平地成为了人们聚居和生产的理想之地,随着人口的聚集和经济社会的发展,最终形成了顺昌县这一行政区域。</b></p> <p class="ql-block"><b>顺昌地处闽北山区,富屯溪和金溪在此交汇,水运相对便利。古代先民在开辟道路、发展交通的过程中,发现此地地势相对平缓,水流较为顺畅,无论是人员往来还是物资运输都比周边地区更为便利,有着“顺利通达”的地理优势。</b></p><p class="ql-block"><b>鹰厦铁路于 1955 年 2 月开始动工兴建,1958 年 1 月全线通车运营。它是福建省第一条干线铁路、第一条出省铁路通道,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继成渝铁路后第二条开工建设的干线。</b></p><p class="ql-block"><b>鹰厦铁路的建成,使顺昌第一次有了铁路与外界相连,顺昌站成为铁路线上的重要站点。铁路带来了人流、物流和信息流,大量的木材、农产品等顺昌特产得以通过铁路运往全国各地,同时,外地的生产资料、生活用品等也源源不断地进入顺昌,促进了当地商业的繁荣。此外,铁路的建设还带动了顺昌工业的发展,吸引了一些工厂在铁路沿线布局,为顺昌的工业化进程奠定了基础,推动了顺昌从传统农业县向工业和商业综合发展的转变。</b></p> <p class="ql-block"><b>最令人惊讶的是水南。当年,水南在对岸,是一片农田和零星散落的农舍,属于"乡下"的范畴。而今,水南与县城连成一片,扩充成了县城的一部分。新起的楼房,整齐划一地排列着,街道笔直宽阔,汽车来来往往,竟有了几分大城市的模样。一个小小顺昌县竞然在双溪上驾设六七座大桥,桥梁如同血脉,将水南与主城紧密相连,再也不分彼此。</b></p><p class="ql-block"><b>而在水南的中央,一座崭新的广场豁然入目。广场中央矗立着一组青铜雕塑——几个青年男女肩扛农具,面带微笑,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广场一侧的石碑上刻着"知青广场"四个遒劲的大字,它记载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伟大知青运动,缅怀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为农村建设作出的卓越贡献。我站在雕塑前,看见几个老人坐在长椅上,他们或许就是当年送别知修青的乡亲;几个孩童在雕塑基座旁嬉戏,他们或许就是知青们的孙辈。时代变了,他们不必再走四十里山路去县城,不必再为了一块布、一斤盐而奔波。他们生来就在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里,拥有更多的可能。</b></p> <p class="ql-block"><b>沿着新修的滨江大道望去,十几栋高层住宅楼像巨人般矗立在江边,最高的那一栋足有32层,在蓝天下划出一道锋利的天际线。这些建筑的外立面大多是灰蓝色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楼下的商业裙楼里,大型商超、品牌连锁店、电影院一应俱全,门口停满了各地牌照的汽车。</b></p><p class="ql-block"><b>更让我惊讶的是老城区的变化。记忆中那条狭窄的中山路,如今已经拓宽成双向四车道的主干道。道路两旁的老房子大多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六层商住楼。唯有几家老字号店铺,还倔强地保留着原来的门脸,但也都经过了重新装修,装上了LED招牌和电子显示屏。</b></p> <p class="ql-block"><b>双溪依旧以人字形相拥,汇流处桥梁纵横,县城已然扩张。我站在岸边,看水流向远方,带走了许多东西,也带来了许多东西。那些被带走的,或许正是我所怀念的;而那些被带来的,或许正是我所陌生的。</b></p><p class="ql-block"><b>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双溪镇,都是顺昌县。它记得我,或许不甚清晰;我记得它,却分明如昨。那座老桥连接着元坑、将乐的旧时光,那座我参与建设的富屯溪大桥通向埔上、邵武的广阔天地,它们都横跨在江面上,也横跨在时光里,连接着昨日的乡村与今日的城镇,连接着我的记忆与眼前的现实。而我青春的汗水,依然浇筑在那些桥梁的钢筋水泥里,支撑着这座小城通向四面八方的脊梁。</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