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颜宛在，德泽长存

张杨

国庆节假期第一天下午六点多，四弟夫妇打电话说老爹有点不舒服，大哥和老公赶紧开车去看老爹。大概过了一小时左右，我打电话问老爹咋样了？老公发信息说：“咱老爹走了，走得很安详！”

“啊！不会吧！咋这么快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我独自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流泪，自言自语：“老爹啊，你咋这么快就走了？马上就过中秋节了，我还没去看你那！”越想越心酸，我哭了起来，回想起老公爹在世的情景。

老爹一生养育了两个女儿五个儿子。优秀的大女儿曾经是家里的主心骨，三十几年前在出差途中不幸遇难英年早逝。老爹忍受失去爱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默默承受生活的巨大压力，先后给五个儿子都分别娶媳妇成家。虽然家境贫寒，但是，老人的五个儿子都能吃苦耐劳，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勤俭持家，生活自立能力极强。所以，哥五个都找到既不嫌贫爱富，又有主见的女子为妻。这五个儿子办婚礼娶媳妇花的钱，加在一起也没花上别人家娶一个媳妇的钱，即便如此，老人家也已经是倾其所有了。

老爹一生积极乐观，身体健康，很少生病，从不吃药。记得老爹八十岁生日时我问他是怎样当上老师的？老爹介绍说，他是1952年考上的“蛟河县师范学校”，当时全县只有六个人考上了师范，他是其中一个，毕业后当了老师。在大伯哥十八岁那年，为了让大儿子也能赚钱补贴家用，老爹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选择了提前退休，让大儿子接了班。

老爹性格稳重，平时话不多，上班期间是最听话的好老师，领导安排他去哪里教学，老爹就带着老婆孩子搬到哪里，哪怕是最偏远的山区。老爹很有才，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每逢过年都免费给乡亲们写对联，大家都夸赞老爹人好心善。

老爹因为老实巴交，那时候孩子们还小，老爹经常被人欺负，但他从不反驳不计较。老爹一生不争不抢，不急躁不抱怨，不论他人的是非长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当年跟老爹共事的人都已相继离世，可是老爹不但身体健康还涨了工资。去年，18岁工作的大哥都满六十岁退休了，老爹鲐背之年依然耳聪目明，神清气爽。或许这就是老爹长寿的秘诀吧！

每逢过年过节，我们都齐聚一堂，相亲相爱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在老爹身边，幸福满满，感受节日的快乐。老爹从不打骂儿女，而是用散养的方式让儿女们自由成长。他的几个儿女中，有军人、教师、岗位精英，商业精英。老爹的孙子、孙女、外孙各个都是大学毕业学有所成，儿孙们都很孝顺懂事。每逢年节，老人家都会站在村头翘首以盼，期待孩子们的到来，当孩子们叽叽喳喳围过来时，老人家乐得合不拢嘴，享受四世同堂给他带来的快乐。

老爹在四儿子家养老，衣食无忧。几年前老爹得了脑血栓半身不遂，需要人照顾。如果说儿子照顾爹是应该的，那么，四弟媳妇艳梅对老爹的细心照顾更令人敬佩感动！艳梅善良孝顺，白天在学校忙上班，下班回家洗洗涮涮，忙里忙外，对老人疼爱有加。特别是节日里，我们都回家时，要准备十几人甚至二十几人的饭菜。

艳梅可谓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不用我们操心就能做出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大家跟老爹一起享受美食的快乐与家人团聚的温暖。

记得我生病最严重的两年期间没有回家过年，直到后来能用助行器走路才回来看望老爹。老人家看见我，亲切地拉着我的手说：“艳华你可回来了，你的病好些了吗？”我哽咽着回答，好些了！好些了……我每次去看望他，老爹都热情地喊我：“艳华来了，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我们正准备中秋节去乡下陪伴老爹过节。四弟儿子介绍说，他刚从上海回到家，爷爷就说想喝水，后来又说他要死了，然后用手指着衣柜，让给他穿上寿衣。老爹的寿衣是他孝顺的二女儿多年前给准备的，可惜这个女儿没有等到给老爹送终，前年就去世了，一直没敢告诉老爹。孩子们刚刚给他穿完寿衣，老人家一歪头，仿佛睡着了，安详地走完了他九十四年的风雨人生路。

当我跪在老爹的棺木前给老爹烧纸跪拜那一刻，我失声痛哭，我再也看不到老爹那慈祥的面容，再也听不见老爹那亲切地打招呼，艳华来了，我以为你没来呢！亲爱的老爹，今天儿媳艳华来了，却是来跟您做最后的诀别了！感恩您的厚爱！

父母健在的意义是什么？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春晖就是老人家不求回报的陪伴。记得每次老爹过生日时，我们围坐在他身边，点燃生日蜡烛，分发生日蛋糕时，他用温暖的目光看着每个人，然后用手指着他的儿子们，自言自语地念叨，这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数完之后，他会发现哪个儿子没来，他会问为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母健在，表面上看我们是在孝顺父母，实际是父母在给我们机会，来修养我们的德行，积攒我们的福报。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老公爹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我却早已把老人家当成了亲生父亲。老爹一生没有大富大贵，没有升官发财，却给子孙们留下了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不急不躁不抱怨，与世无争有容乃大。老人家94岁高龄安详离世，这是他的福报，也是儿孙们的福报。

刚到英国旅游的儿子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惊讶地说：“妈，我爷爷身体不是很好吗，咋这么快就走了？我这离家太远了，回去来不及啊！”

10月3日早上，我们杨家所有人都给老人磕头跪拜送别。儿子给我发来视频，说他这是跪在芬兰的首都赫尔辛基的高处，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遥望家的方向，给亲爱的爷爷跪拜磕头送行，愿老人家一路走好！慈颜宛在德泽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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