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间的呼吸一一从剑门雄关到阳坝清幽

丁仲忻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山水间的呼吸一一从剑门雄关到阳坝清幽</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文/图:丁仲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国庆节假期第一天的清晨,一场秋雨正漫不经心地落着。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宁静。妻子姐姐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的热情:“走,我们两家人远处浪个走,就现在!”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妻子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几乎没有过多挣扎,一个“好”字便脱口而出。是啊,终日困于城市的方格之间,为何不来一场即兴的出走,让身心去山野间真正地“呼吸”一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六百公里外的四川省广元市剑阁县剑门关。简单的行囊,一顿匆忙的午餐,在上午十一点三十分,我们便汇入了高速公路节日的洪流。车窗外的世界,瞬间被形形色色的车辆填满,一条钢铁长龙向着远方蜿蜒。这盛大的出行场面,本身就如同一个时代的注脚。所幸,旅途虽缓却未停滞,当夜幕缓缓垂下,晚上八点,我们已安然驶出剑门关高速路口。在就近的餐馆用过一顿地道的晚餐后,便入住外甥提前预订的景区民宿。山间的夜,清凉而静谧,仿佛在为我们蓄积明日探访雄关的力气。</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次日,我们一行十人,真正步入了那座在诗词与历史中回荡了千年的关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这里的山,是截然不同的气象。它们不像别处的山峦那般连绵婉转,而是铁青着脸,仿佛自一千八百年前的三国烽烟中破土而出,便带着一身不肯与世推移的执拗,亘古地矗立于此。我们一行人立于关楼之下,仰首望去,两座巨嶂如天神斧劈的屏障,森然压顶。刹那间,一股历史的罡风,似乎穿透了厚重的时光帷幕,迎面扑来。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诗句,顿时从书本上冰冷的铅字里挣脱而出,化作了耳边猎猎的风响,化作了心头沉甸甸的、可触可感的实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剑门关给予我们最深刻的烙印,并非在关楼之下,而是在那悬于绝壁的鸟道之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是一条在几乎垂直的崖壁上生生凿出的路,是山的肌肤上一道惊心动魄的疤痕。窄处仅容半脚,前行时,必须面贴着那冷硬、粗砺的岩壁,像远古的蜥蜴,亦或是壁上的游魂,一寸一寸地缓缓挪移。脚下,是云雾缭绕、看不见底的深谷,只觉一股森然的寒气,如吐信的蛇,从脚底板丝丝地钻入,缠绕着骨骼,直逼心脏。那一刻,人是没有余裕去感怀历史的,所有的诗情画意都消散了,一颗心全然悬着,气息屏着,全部的精神与意志,都凝聚在手足与岩石那方寸的、生死攸关的接触之上。李太白那“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浩叹,至此才获得了最痛彻、最真实的注脚。这“难”,不止是体力的耗竭,更是意志的千锤百炼,是渺小的凡人,向亘古天险发起的一场静默而庄严的朝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当最后一缕险峻被甩在身后,蹒跚行至景区出口时,日头已然西斜。身体的疲乏是实实在在的,仿佛被抽去了筋骨,每一寸肌肉都在诉说着酸软;但精神的某处,却仿佛被那雄关与险道注入了一种坚硬的、金属般的质地。在县城一家临夏东乡人经营的正宗清真餐馆里,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落肚,暖意流遍四肢百骸,我们便又踏上了前往陇南康县阳坝的旅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车窗外的景致,如同缓缓展开的长卷,悄然变幻着色调。先前剑门关周遭那种嶙峋的、坚硬的灰褐色,渐渐被一种温润的、饱满的碧色所浸染、替代。道路也开始变得蜿蜒,导航将我们引离高速,导入弯急路窄的省道。车速慢了下来,目光却被窗外的绿意牢牢擒住。这里是亚热带气候孕育出的天然氧吧,满眼翠色欲流,空气清新得带着甜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次洗涤。近三小时的跋涉,非但不觉枯燥,反而成了一场眼睛的盛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车至阳坝,推开门的一瞬,仿佛连时光的流速都变得粘稠而缓慢。我们像是从一幅苍劲、枯瘦的北宋山水巨轴,一步踏入了清雅、丰润的南宋花鸟小品。那绿,是扑面而来的,带着湿润的、甜润的草木气息,将我们从剑门关带回的那一身历史风尘与躯体疲乏,温柔地包裹、渗透,直至融化。孩子们和三姨家的两个孙子,像一群乍被放出笼子的雀儿,叽叽喳喳的欢笑声,立刻洒满了这幽静的山谷,惊起了叶尖几滴将落未落的露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心也仿佛从高悬的鸟道,沉入了一汪清澈见底、水温宜人的潭水里。这里没有雄关,没有险道,只有无穷无尽的、蓬蓬勃勃的、近乎奢侈的生机。脚下是湿软的、长着厚厚青苔的小径,踩上去,像踏着一条墨绿色的绒毯,悄无声息地引着我们往更深的静谧里去。两旁是叫不出名字的草木,它们肆意地、酣畅地绿着,仿佛攒聚了一整个夏天的生命力,要在此刻毫无保留地泼洒出来。一条溪流总在不远处陪着我们,它的声音是泠泠淙淙的,不像剑门关山风的呼啸与肃杀,倒像是一首永无终了的、温柔的絮语,反复熨帖着旅人惊魂未定的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阳坝,最得孩子们欢心的,是那一挂算不得雄伟、却极尽清秀的瀑布。它从一片长满绿茸茸苔藓的岩壁上披散下来,宛如一位居于深山的少女,在无人处卸下的一头青丝,在微风中轻轻飘拂。水珠溅落到潭边的卵石上,绽开成无数细碎、晶亮的水花。孩子们伸出小手,争相去接那半空中冰凉的飞沫,惊叫与纯粹的笑声,便和那泠泠的水声搅在一处,显得分外悦耳动听。我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心里那份从鸟道带来的、紧绷着的、坚硬的东西,终于在此刻,被这满眼的水光山色彻底地泡软了,化开了,变成唇角一丝不自觉的、松弛的微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说来也奇妙,不过短短三天的光景,我们却仿佛经历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剑门关是历史的,是雄性的,是金石之声,是“难于上青天”的慨叹,它要你提起一口英雄气,去攀援,去征服,在个体的渺小中,感受精神的昂扬与超越。而阳坝,则是自然的,是母性的,是丝竹之音,是“绿树村边合”的安然,它教你把那口提起的气,缓缓地、长长地吁出来,沉下去,融入这片无言的绿意里,感受生命本身最原始的从容与静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这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像一首对仗工整的七律。上阕是金戈铁马的豪放派,笔力千钧,气吞山河;下阕便是小桥流水的婉约词,情致缠绵,余韵悠长。能与家人一同,将这一刚一柔、一张一弛的两种生命滋味都尝遍,这旅途的圆满,大约也莫过于此了。山水之韵,正在这一呼一吸之间;生命之美,也就在这刚柔并济之中,得以完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回程的车上,孩子们已偎在大人怀里沉沉睡去,脸上还带着山间水汽沾湿的绯红晕染,像两颗熟透的苹果,恬静而满足。我回头望去,来路已彻底隐没在苍苍莽莽的林木之后。剑门的雄浑,已如铭文,深深刻入骨骼;阳坝的温婉,则如春雨,静静渗入了血脉。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和那一道白练似的、泠泠作响的瀑布,清晰地印在心底,想来,会长久地滋润着往后城里那些干燥而忙碌的日子了。</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丁仲忻,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化教育促进会会员;甘肃省现代摄影学会会员;甘肃省青年摄影家协会会员;临夏州、甘南州摄影家协会会员;临夏州自行车运动协会会员;临夏市作家协会会员。多幅图片发表在《甘肃日报》《民主协商报》《甘肃经济日报》《中国穆斯林》《中国法治》《中国交通安全》《生活环境报》《甘肃穆斯林》《甘肃交通安全报》《交警时报》《民族日报》《穆斯林通讯》《甘南日报》《陕西西岳文化》《山东三秦文学》《临夏文艺》《临夏市文艺》《胭脂湖文艺》《东乡文艺》《微观保安族》《河州文苑》及州(县、市)融媒网络媒体上。多次荣获省、州、市优秀通讯员、特约记者及先进工作者称号。</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