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寻根马子江 一抔乡土载千年

环溪居士(不私聊)

<h3> 2025年10月4日,我们一家的蒋氏寻根之旅从三千多年前的蒋国故城来到了三百多年前移民四川简阳水观音的先祖出发地,湖南永州零陵区水口山镇马子江弄夫田。<br> 马子江村位于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水口山镇,梅溪河流经该地,河中一浅处石头外露,形似马齿,故取名“马齿江”,后改称“马子江”。 <br> 时近中秋,可太阳仍然发威,把永州的山染得热气腾腾,车窗外的稻田翻着金浪,孙儿小拳头攥着我的衣角,隔一会儿就凑到耳边问:“爷爷,我们要找的‘弄夫田’,是不是藏在云朵下面呀?”我笑着摸他的头,目光越过远山,仿佛看见三百二十四年的风正从梅溪河面吹来,那风里,该有蒋可惠公带着三个儿子的脚步声,从1701年的马子江弄夫田出发,一路向西,落在四川简阳的水观音。<br> 这趟寻根,我盼了许久。从三千多年前蒋国故城的斑驳遗址,到三百多年前先祖移民的起点,这条线在我心里盘了几十年。2023年春我和几个老朋友曾匆匆来过零陵,彼时马子江的轮廓还没在记忆里站稳,只记得梅溪河的水很清。如今再踏这片土地,身边多了儿子沉稳的身影,多了孙儿雀跃的笑声,“三代同行”四个字,突然就有了沉甸甸的分量。<br> 导航把我们引到马子江桥时,秋光正好斜照在桥栏的“2014重修”刻字上。新修的桥身宽敞,能容两辆车并行,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下车问起“弄夫田”和蒋显公指挥庙,几个晒谷的老人摇着头说“路不好找”,我才想起2023年那阵慌乱的脚步,原来有些地方,真的要带着心才能找到。<br> 就在我们对着田埂犯愁时,一阵电瓶车的“突突”声传来。骑车的老人戴顶旧草帽,裤脚沾着泥点,见我们举着手机查路线,干脆停了车:“你们是来寻亲的吧?”我赶紧点头,说要找蒋氏祖庙和弄夫田,老人眼睛一亮,伸手就来握我的手,掌心粗糙却有力:“巧了!我叫蒋汉英,以前是马子江村的支书,你们要找的地方,我熟!”<br> 那双手,像是握住了跨越三百年的暖意。蒋汉英骑着电瓶车在前头引路,儿子开车跟在后面,到了一片庄稼地,我们踩着田埂上的草屑往前走。他说自己也是蒋氏后人,小时候常去指挥庙玩,“那会儿庙还在呢,灰墙黑瓦,高大巍峨,门口挂着‘蒋显公指挥祠’的木匾,逢年过节族人都来祭拜”。说着就指了指前方一片红苕地:“喏,就在那儿。”<br> 我们走近时,风正吹得枯玉米叶沙沙响。地里的玉米刚收完,只剩枯黄的秸秆立在土里,间或长着几丛野草,别说灰墙黑瓦,连一块完整的基石都看不见。蒋汉英蹲下身,拨开草叶指给我们看:“这下面是庙的地基,十几年前下大雨垮了,后来村民就把地种上了庄稼。”我蹲下去摸了摸泥土,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的碎石,不知是不是当年庙檐上的砖瓦。孙儿问:“爷爷,祖宗们以前就在这儿吗?”边说边和儿子一起寻找残砖断瓦,还果然找到了几块母指大的瓦砾,孙儿如获至宝,说要带回四川水观音蒋家祠堂供奉起来。我听后没说话,只觉得眼眶发潮,原来有些传承,不是靠建筑撑着,是靠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得,哪怕只剩一抔土,也藏着族人的根。<br> 从指挥庙遗址往南走,没多远就看见一片青灰色的院落。蒋汉英说这就是弄夫田,“你们别瞧这名字怪,这里面有讲究”。他领着我们走在青石板路上,路边的木门半开着,一位老人端着簸箕晒豆子,见了我们就笑:“是来寻根的蒋家人吧?进来喝口水!”<br> 坐在老人家的堂屋里,听蒋汉英讲“弄夫田”的来历,才知道这名字藏着湖南人的俏皮。原来村子背后有座小山,像只卧着的老虎,最早蒋氏先祖把山下的田叫“老虎田”。可湖南话里“老虎”和“弄夫”发音相近,传着传着,“老虎田”就成了“弄夫田”。我走到院外,望着那座卧虎山,阳光把山的轮廓描得柔和,田里还有村民在劳作,弯腰、起身,动作和几百年前的先祖想必没什么不同。这才懂,“弄夫田”哪里是错讹,是老百姓把威严的“老虎”,变成了沾着烟火气的“弄夫”,把土地的厚重,变成了过日子的亲切。<br> 最让我心动的是蒋家宅桥。离弄夫田不远,马子江上并排架着两座桥:新桥宽阔平整,汽车能开过去;老桥在旁边,是座单拱的石拱桥,全用花岗石砌成,桥身上爬满了藤蔓,绿得能滴出水来,把桥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圆圆的桥拱。<br> 蒋汉英说这老桥有几百年了,以前蒋家人出远门都走这儿。我牵着孙儿,儿子跟在后面,慢慢走上老桥。藤蔓从桥栏垂下来,拂过我的手背,软软的。站在桥中间往下看,圆拱倒映在水里,正好拼成一个完整的圆,蓝天、白云、藤蔓的影子都落在圆里,像个装着春天的玉盘。孙儿趴在桥栏上,指着水里的影子喊:“爸爸,爷爷,我们在圆里面呢!”<br> 妻子掏出手机在新桥上跟我们拍照,镜头里,儿子站在桥的这头,孙儿在那头,藤蔓在我们头顶交织,水里的倒影分不清谁是谁。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时光如这桥拱一样是圆的。三百多年前,先祖或许也站在这座桥上,望着远方盘算着移民的路;如今我带着儿子、孙子来,踩着同样的石板,望着同样的圆拱,仿佛和先祖打了个照面。风从河面吹来,带着水汽,我想起小时候父亲给我讲蒋可惠公移民的故事,说他们带着种子、带着家谱,走了几个月才到四川;现在孙儿听我讲,以后他再讲给自己的孩子听,这就是根啊,像老桥的藤蔓,缠缠绕绕,永远断不了。<br> 离开马子江时,太阳正当头顶,此时才感觉热得发梢尽湿。蒋汉英送我们到路口说:“下次来提前说,我带你们去看蒋家的老族谱。”孙儿抱着拿着捡到的瓦砾,趴在车窗上喊:“祖祖再见!”<br> 车开远了,我回头看,马子江的房子、稻田、老桥渐渐变小,最后融进暮色里。儿子说:“爸,下次咱们把族谱带来,和这边的族人对对。”我点头,心里暖烘烘的。其实寻根哪里是找一个地方,是找心里的踏实!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知道祖辈吃过什么苦、种过什么田、走过什么桥,知道“蒋”这个姓,不是一个字,是一群人的故事,是三代人站在老桥上的影子,是“弄夫田”里永远长不完的庄稼。<br>  孙儿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心爱的瓦砾。我望着窗外的蓝天,想起蒋汉英说的“记得”,是啊,只要记得,指挥庙的墙就还在,老桥的石板就还暖,弄夫田的故事就还活在嘴里。这趟寻根,不是终点,是给孙儿的礼物,是把蒋家的根,轻轻种在他心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