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秋雨连下已有月余,洗得街市的喧嚣淡了几分,却洗不净心头将起的沉郁。10月1日网上购票,国庆第三日下午5点半,我攥着一张薄薄的电影票,踏进明道影城5号激光厅5排9座——明知这不是一场轻松的光影之旅,而是要去触碰一段被岁月包裹却从未冷却的伤疤。</p> <p class="ql-block">暗场后,画面撕开的不是故事的序幕,是地狱的入口。没有华丽的镜头语言,只有冰冷的三个数字,黑色的影幕上映着“731”。</p> <p class="ql-block">铁架上绑着的人在徒劳挣扎。当南京杜存山嘶吼着“请叫我杜—存—山,”“我,南京中正路,杜——”时,我忽然想起课堂上“介绍自己”的环节:名字是一个人的根,是生命的证明,可在这里,被硬生生换成了冰冷的编号。还有那个十二岁的“满洲小孩”,眼里的光和我学生一样澄澈——他们本该和我班里的学生一样,有名字、有故事,晨起会朗诵古诗,课间会追着阳光跑,会为一道题争论不休。可他面前穿白大褂的人,手里握的不是课本与粉笔,是能撕裂他生命的手术刀。</p> <p class="ql-block">冻伤实验室里,躯体蜷缩如枯叶,零下几十度的严寒啃噬着肌肤,再被拖到滚水池边——热气腾起的瞬间,皮肉像腐朽的布帛般脱落,露出森森白骨。毒气室里的母婴啼哭,撕得空气发颤,却抵不过铁门闭合的沉重声响。更可怖的是手术台,没有麻药的疼痛穿透银幕,手术刀划开的不仅是肉体,更是人性的底线:跳动的内脏被取出,婴儿从母体中被强行剥离,红火的烙铁烫在新生儿的脖颈上,滋滋作响的,是文明崩塌的声音。那些记录数据的笔、拍摄照片的镜头,比屠刀更冷——我在心里默默记下:“科学失了温度,比刀更残忍”。我悄悄别过脸抹了抹眼角。</p> <p class="ql-block">我坐在黑暗里,眼中似能喷火,喉间像堵着滚烫的砂砾。曾以为历史的书页会随时间泛黄,可此刻才懂,有些血迹永远新鲜。石井四郎们的伪善,实验室里的制度化暴行,哪里是“战争的残酷”,分明是人性的堕落——当普通人在特定的环境里,把恶当成“使命”,把杀戮当成“研究”,这种沉沦比炮火更令人胆寒。银幕上,焚尸炉的火光映着戴面具的冷漠面容,万人坑里的躯体堆叠如柴,临终前的人们拼尽最后力气报出姓名,不是为了复仇,只是怕被遗忘。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记忆从来不是负担,是逝者托在我们掌心的重量。</p> <p class="ql-block">散场时,街灯已亮,雨丝又落,像谁在无声垂泪。老君台后街车水马龙,商店里琳琅满目,街两边车辆挤挤挨挨,这太平盛世,正是当年那些逝去的人多么渴望见到的人间。影院门口的风带着凉意,我却觉得心口滚烫——影片结尾那句“记住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为了不让悲剧重演”。</p><p class="ql-block">这段历史,从来不应是陈列在博物馆里的文物,而应是刻在基因里的警示。它时刻提醒我们:文明的防线薄如蝉翼,人性的深渊近在咫尺。走在明道宫的牌坊前,我抬头望了望无星的夜空,秋雨仍在飘落,却似有微光从云层后透出。或许,铭记这些血色烙痕,不是为了沉湎痛苦,而是要带着这份沉重,守护眼前的每一个生命——让杜存山们的姓名不被遗忘,让“马路大”们的惨剧不再重演,这才是对历史最好的告慰,对生命最好的尊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