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家常便饭”

愚人

　　总听人说，私立医院的好，如同推门走进一家高级西餐厅。灯光是精心调试过的，银器闪着冷冽的光，每道菜都有繁复的名字和更繁复的吃法。仪式感是十足了，只是账单到来时，心里总要咯噔一下，那数字也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矜贵。

　　而它（吉首龙凤妇产医院），却更像一家窗明几净、口碑甚好的中餐厅。

　　门厅没有挑高到令人自觉渺小的穹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明亮与温暖。空气里弥漫的不是消毒水的锐利，而是若有似无的淡淡茶香，让人不自觉便松弛了肩颈。前台姑娘的笑脸没有标准八颗牙的刻意，倒像邻家女孩般自然：“您好，请这边坐，我先帮您核对一下信息。”——这便是头一道“开胃茶”，温润妥帖，先暖了心肠。

　　选择这里，是因它菜单丰俭由人。不像西餐厅的套餐制，从前菜到甜点，容不得你半点拆分。这里的“房型”竟如菜式般可选：若只求清静，一盅“精致单间”的例汤足矣；想款待自己，便有“VIP尊享”的小炒，用料扎实，火候到位；若举家前来，亦备有“豪华套房”的包间，私密宽敞，功能俱全。朋友选的是一间“小炒”，推窗见绿，沙发茶几皆全，费用却比想象中平实许多，是一种精打细算后也能从容享受的踏实。

　　这里的“服务”不以沉默的疏离来标榜尊贵。护士扎针时会同你唠两句家常，语气软糯；医生讲解病情，爱用生活里的比喻，听得懂，也让人安心。好比厨艺精湛的老师傅，不跟你炫技，只一心把食材的本味调理到最佳。一切服务都到位，却又像家常菜里那碟恰到好处的蘸水，不抢主味，只默默增鲜。

　　环顾四周，环境是优美的，是一种摒弃了浮华后的赏心悦目。廊道里挂着水墨画，转角处摆着绿植，墙角的沙发等着人随时陷进去小憩。它不急于用金属与玻璃宣言“未来”，而是用木质与生机营造“当下”的松弛。

　　用餐完毕（出院结账时），便是最大的惊喜时刻。看着那账单，竟生出一种“物超所值”的感慨。仿佛在一间格调雅致的餐馆里，点了一桌厨艺了得的私房菜，末了却只付了家常小馆的价钱。心里没有一丝被割肉的锐痛，反倒充盈着一种发现了宝藏的窃喜。

　　至此方觉，生活的仪式感，未必全在红酒牛排的矜持里。一盅火候足、用料佳的老火汤，一碟锅气升腾的小炒，一碗颗粒分明的米饭，同样能抚慰肠胃与心神。

　　所谓良医，有时亦如良厨，不求食材之珍奇，而贵在一份为人着想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