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钟魂》 第六章 长鸣不息 贾双林 著

贾东坡诗星空

本期配音

《大云晓钟声悠悠》

作词 贾双林

作曲 MuseAi

视频图片制作 AI协助

本期插图 AI合成

第六章 长鸣不息

李长史被杀后，玉柱让刘能儿率人收集其罪证，到长安上报朝廷。自己却守着大钟不离不弃，他感到金风还活在大钟里，在一直看着他。有时他抱着钟体泪流满面，似乎感受到那冰冷的钟体散发着金风的体温，让他难以放手。他决定修筑一座雄伟的钟楼，将它高高耸立在空中，远离尘世的污浊，让她清风沐雨，光照千秋。

他开始从祁连山下拉运土石砖木，先要筑起九丈高台，然后在台上用二十八根圆木建造二层木楼，把大钟悬挂在钟楼里。消息一径传出，凉州民众自发参与，抬土的、拉运石料的、砍伐木料的，一时匠人纷纭，声势浩大。人们奔走相告，各种传说骤起，说凉州城的大钟会哭——大钟一哭，夫君思妇；说大钟一鸣，突厥不敢出门；说大钟一击，贪官吓哭……各种传言四起，围观者络绎不绝，也便自愿加入了修筑钟鼓楼的行列了。

那九丈高的土台在冉冉升起，一层一层的黄土混合着焦黑的碎陶片被夯实，砖石砌级和护墙，沿着一定的斜度拔地而起。人们说那里埋葬着九小孩的骨血，是玉柱的新娘子的血肉筑成的。

人们每天看到，玉柱站在修筑钟鼓楼坊的废墟上，手中的鎏金虎符被他攥得渗血，他如饥似渴地期待钟楼早日建成。朝廷的封赏诏书来了，他没有一点喜悦，他把诏书悄悄垫在土台了。他说军功是金风给他的，他对不起她这一生的爱。他不想做凉州督军副职，他要在郭督军赶往凉州时，辞去官职，要永远守护着大钟，永远和金风的钟魂长相厮守。

“飞将军三思啊！”新任督军的幕僚先前到达凉州，跪在玉柱脚下说，“为这大钟朝廷杀了不少官员，李长史满门抄斩，这分明是不祥。飞将军岂能与其纠结，不怕惹火烧身吗？”话音未落，一股旋风骤起，掠过大钟时，钟体自鸣如哭，震得幕僚赶忙跪地叩首，却见他鼻巧出血。玉柱摸向钟面，有猩红的血迹渗出，好生奇怪。那千百度高温炼金，肉血如灰，何来血迹？纳闷间，那跪地的幕僚若中梦魇，胡言乱语说：“柱哥，跟我回家……”

玉柱也跪在大钟前，悲伤的声应，“风儿，我一定跟你回家，咱们还没有入洞房呢！咱们永不分离。”

众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也是惊奇，更加相信这青铜大钟乃神奇之物。更多凉州百姓自发加入到修筑钟鼓楼的队伍中来了。

百日之内，九丈高台拔地而起，台上建起了二层钟楼。玉柱的指甲缝里嵌满泥沙，他是用双手捧土抛沙的，他只想把自己的体温一点点地传递在土台上，能让心爱的人在另一个世界感受到，他的手掌早已磨得血肉模糊。每当夜幕降临，他就会在土台四周插上青铜剑，剑柄上挂上并蒂莲，默默地在风中守护着。

立秋日，朝廷派来的郭督军到达了凉州。督军到达凉州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青铜大钟。有钦天监在钟楼下瑟瑟发抖，对督军谗言说，“这妖钟，吸了九童子冤血，又融入壬亏女子冰魄之体，安放在此，想必不祥……”话音未落，玉柱气愤地拔出雁翎刀架在他脖子上。

“休要胡言乱语。这大钟定当安放其上，警钟长鸣在凉州上空。”

那钦天监吓得浑身筛糠，自被拉下台去。玉柱令众术士祷告祈福，亲自率领众人抬钟升楼，却比先前兀自的沉重，增加壮士也无动于钟，怎么也无法悬挂起来。玉柱再次跪地祷告，“风儿，你起身上位吧，我跟你回家——”他转身抱住青铜钟。钟面上的并蒂莲突然绽放，花瓣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纹路渗入钟体。而他的肉体徐徐化作了焦土，簌簌下落在钟体下面，与土台混合为一体了。

郭督军宣布了朝廷诏书，取李长史头颅祭钟，“起钟——”一声洪亮的呐喊，众人围上前去，大钟缓缓升起，稳稳地挂在了二楼的大梁上。人们欢呼雀跃，惊呼青铜钟悬挂在九丈高空了，随着一声撞击，钟面上那朵并蒂莲也缓缓隐去了。

正午三刻，凉州钟鼓楼落成，二十七尺高的砖包台基上，建起二层钟楼，四周绕廊，重檐山顶，五踩斗拱，下饰风铃。二十八根红漆立柱支撑，一层十二根的立柱支撑的横梁下，悬吊那口青铜大钟，显得庄严巍峨。

当新任凉州郭督军走进大钟，再次撞击大钟时，那“郎啊郎啊”的钟声却变成了“冤啊冤啊”的哄响，回旋在凉州大地上。郭督军率百官朝拜，并题匾“大棒喝”“慈海鲸音”挂在了上面。他指着钟体上的佛像，要求官员以慈悲心救渡众生，出生死海，犹如舟航 ；又指着蒲牢的纹路，说这钟声哄响 ，犹如鲸声，令龙子畏惧，要求百官每月初一十五必来撞钟，以儆效尤。

从此，凉州大钟名扬天下。凡有贪官污吏经过，钟声就会化作“冤啊——冤啊——”的怒吼，让那些存有贪念者胆寒心惊。往来商队也来慕名朝拜，为的图个吉祥，希望在丝绸古道上不要遇到劫匪。东西往来商旅，远远就能看到那雄伟的钟楼，假如在漫漫戈壁沙漠里迷路，只要静静地等待钟声响起，人们就可寻声而行，顺利到达凉州城。而那钟声轰鸣，震慑千里，自此再无突厥的进犯和骚扰了。

那祁连山口，多了一处衣冠冢，据说是刘能儿和李猛兄弟为玉柱和金风砌的合葬墓。每当风起时，便能听到凉州城青铜大钟的自鸣，似“郎啊”的呼喊声，又似“冤啊”的低诉声。每当暴雨倾盆过后，人们便看到一道彩虹挂在钟楼上空，隐约浮现出玉柱与金凤的幻影，他们相拥在血色的并蒂莲上，永远相爱在另一个世界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