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跑马山下的月光信笺

藏地旅行家～智美

跑马山的草黄了三回时，我刚从塌方的山道拖回半匹货，马背上的铃断了两根弦，布袍沾着血和泥——而藏寨的酒肆里，正传你父亲的话：“马帮的蹄子，踩不进官驿的青石板。”

那晚我揣着你曾塞给我的暖炉，在官驿墙根蹲到天明。暖炉早凉透了，炉身上还留着你指尖的温度，可墙内传来的，是你被迫练礼仪的哭腔，混着银簪落地的脆响。我忽然想起你说“月光没分你我”，可此刻月光照在我磨破的靴底，也照在墙内你绣着鸳鸯的锦鞋，分明划着一道跨不过的沟。

你终究是被送离了跑马山。那天我没去送，只在玛尼堆旁解下马鞍上的经穗——那是你当初把松石串子拆了，一针一线给我缝的。风把经穗吹得乱晃，像你跑下山时飘动的裙角，我却猛地攥紧它，转身往茶马道走：我不能拦你，你该去穿不沾泥的锦缎，而不是跟着我在山道上摔得满身伤。

后来我在每座玛尼堆前都系一根新经穗，穗子上的结，是你教我的样式。有次在拉萨城外的茶摊，听见穿锦缎的姑娘说，官驿家的小姐，嫁得风光，只是总对着月光发呆，手里攥着半根断了的马铃。我摸了摸胸口——暖炉早被我做成了皮囊，装着那晚没说的话，此刻忽然就懂了：成全从不是把人推远，是你在光亮里记着旧月光，我在风雨里守着老玛尼堆，各自带着那份真，好好走。

如今我还牵着马，马铃换了新的，可风一吹，总像带着你缝的经穗的软。跑马山的月光还在照，照我货担上的补丁，也照你拉萨院里的格桑花，我们成了被风揉碎的两朵云，虽没再聚，却都藏着同一片月光里，最痛也最暖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