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映窗，心逐风远——七旬老妇的国庆随想

陈惠琴

国庆的风，终于吹暖了宁夏的秋。窗外的气温稳稳停在二十多度，不燥不凉，恰好能把桂花的甜香揉进空气里，也恰好能让巷口那几株月季把最后一抹艳色绽得热烈。推开窗时，总能看见沿街的商铺挂着红绸，路灯杆上的五星红旗在风里轻轻晃，连菜市场的阿姨都笑着说“过节好”，满城的喜气像浸了蜜的糖水，顺着街角往四处漫。

这样的日子，本该是踩着秋光出门的。想想看啊，哪怕不往远走，就在小区附近的小公园转一转也好——那里的银杏叶该黄了，铺在地上像撒了层金箔；人工湖里的睡莲还没谢，粉的白的浮在水面，映着蓝天能晃花人的眼。若是能走得再远些，去城郊的稻田看看，稻穗该沉甸甸地垂着，风一吹就翻起金色的浪，说不定还能遇见提着篮子摘酸枣的孩子，叽叽喳喳的笑声能把秋阳都撞得软下来。可我这双腿，偏生不给力。

腰腿胯的疼，是从入秋就缠上的。起初只是起身时酸一下，后来变成坐着也隐隐作痛，到如今连挪步都得扶着墙，每走一步都像有小石子在骨头缝里硌。七十多岁的人了，早知道身体会慢慢跟不上心，可真到了想走却走不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气。孩子们总说“妈您别逞强”，可他们哪里知道，我不是想逞强，是想趁着这举国同庆的日子，多看看这热闹的人间啊。

年轻时我也是爱动的。那会儿宁夏的秋比现在冷些，可我照样能跟着街坊们去贺兰山脚下捡酸枣，能骑着自行车去二十里外的亲戚家吃顿饺子。哪像现在，连楼都下不去，只能坐在窗前，看着楼下的人三三两两走过——有年轻夫妻推着婴儿车，宝宝手里攥着小国旗；有学生模样的姑娘们举着气球，笑闹着往商场方向去。每到这时，我就忍不住想，我的两个儿子，此刻在做什么呢？

二儿子在千里之外的边疆，去年国庆他发了张照片，说当地也挂了国旗，就是风太大，吹得旗子猎猎响。我捧着手机看了半天，想问问他冷不冷，又怕耽误他工作，最后只回了句“注意身体”。大儿子在本地，开着辆白色的车，天天早出晚归忙着挣钱。前几天他来送水果，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到了嘴边的“想出去转转”又咽了回去——他要还房贷，要养孩子，我怎么能再给他添乱？做母亲的，一辈子都在为孩子着想，哪怕老了，也舍不得让他们为自己多操心一分。

实在闷得慌了，我就摆弄手机。孩子们教过我用修图软件，起初我总学不会，后来慢慢摸索着，竟也能把自己的照片“挪”到想去的地方。我把自己的头像合成在天安门广场的照片里，红墙黄瓦前，我好像也跟着人群一起举着小国旗，听着国歌在广场上回荡；我把自己“放”在草原的照片里，蓝天白云下，脚下是没膝的青草，好像能闻到青草的腥气，能听见牛羊的叫声；我还把自己“挪”到湖边，看湖水映着晚霞，像撒了一把碎金子，风里好像都带着水汽的凉。

每次合成完照片，我都要盯着看好久。旁人或许会觉得可笑，一把年纪了还做这种“白日梦”，可他们不懂，这不是梦，是我心里没说出口的向往。我知道自己的腿再也走不了远路，知道自己或许再也没机会去天安门看一次升旗，没机会去草原上走一走，但我心里的那股劲儿还在——我还想看看北京的秋，想看看草原的夜，想看看那些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风景。

傍晚的时候，夕阳会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我合成的照片上。光影里，我好像真的变成了一股秋风，没有腿疼的牵绊，没有行动的束缚，能顺着宁夏的风，吹到北京的广场，吹到草原的深处，吹到湖边，吹到田埂上。我能拂过天安门广场上的国旗，能吹动草原上的经幡，能撩起湖边的芦苇，能碰一碰稻穗上的露珠。风到不了的地方，我的心能到；脚走不了的路，我的念想能走。

夜深了，窗外的路灯还亮着，五星红旗在灯光下泛着暖光。我把手机放在枕边，心里的惆怅好像淡了些。人老了，就像秋天的叶子，总会慢慢失去力气，但只要心里还有光，还有向往，就不算真的老。这个国庆，我或许没能出门看风景，但我把风景装进了心里，把愿望寄给了秋风。只要心还能跟着风走，日子就不算孤单，往后的秋，也还会有新的盼头。

人老心不老，心随念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