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 便是归处

心容

一

常在古寺的屋檐下驻足，看那红瓦叠成的弧线轻轻挑向天空，像一句未说完的古语。牌匾悬于梁下，字迹沉静，仿佛在诉说某种无需言传的智慧。树影婆娑，风过时，叶片轻响，像是回应着屋檐下千百年来未曾断绝的低语。古人说：“上品之人，不教而善；中品之人，教而后善；下品之人，教亦不善。”站在这里，忽然明白，这屋檐不正是“善”的象征吗？它不争不显，却为众生遮风挡雨；它不言不语，却以结构与姿态，教人何为秩序与谦卑。若人心能如这屋檐般自然向善，何须教化？那便是圣者之心了。

二

沿着石阶前行，红墙灰砖之间，一扇木门静立，对联随风轻颤，字字如心印：“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不由放慢脚步，仿佛怕惊扰了潜行于巷陌间的吉凶之气。那“白云深处”的拱门后，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一个由言语、目光与行为编织的命运之网。曾见过一位老僧，每日扫地三遍，不为洁净，只为修心。他从不说恶语，连蚂蚁过路都要绕行。三年后，寺院重修，香火更盛。人们说他有福，可我知道，那福气不是天降，而是日积月累的三善所召。人心一念，天地皆知，善恶未行，气机已动。

三

再往里走，另一处拱门上刻着“风吟月”，三字清瘦如骨。我倚墙而立，忽然觉得这整座古园，何尝不是一面镜子？天地无言，却映照出人的渺小；众生喧哗，却照见自己的执念。见一位孩童在廊下奔跑，笑声清脆，心中竟生出久违的柔软——原来怜悯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看见他人时，也看见了曾经的自己。独坐亭中，闭目听风，才真正明白：所谓归途，不在远方，而在心念落定的那一刻。豁达不是看破红尘，而是看清之后，依然愿意微笑前行。

四

湖水如镜，亭台倒影分毫不差，仿佛另一个世界正静静等待我们坠入。坐在岸边石凳上，忽然想起那句话：“以清净心看世界，以欢喜心过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软心除挂碍。”这四句话，像四把钥匙，打开了心中久闭的门。世人常为外物所扰，争名夺利，可当你静下心来，看一片叶落，听一声鸟鸣，竟也能生出无限情味。那不是逃避，而是一种更深的参与——以心入世，却不为世所缚。湖面微澜，倒影轻晃，仿佛在说：世界从未改变，变的，是我们看它的眼睛。

五

屋檐尽头，一只铜铃静悬，风来时，轻碰一声，悠远如禅音。仰头望着它，忽然想到：肉眼看世界，只见红尘滚滚；天眼看世界，只见生死轮回；法眼看世界，只见因果不虚；佛眼看世界，只见慈悲无量；慧眼看世界，只见心幻如梦；而道眼看世界，不过顺其自然。这铜铃不争不抢，不悲不喜，风动则响，风止则寂。它不试图解释什么，却道尽了一切。站在这里，不再急于寻找答案，只是听着那余音渐渐消散于天际，像一句古老的叮嘱：顺其自然，便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