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味道 果香里的牵挂

一花一世界

侄女远嫁镇江十年了，每逢节假日便回乡省亲。

今年也不例外，国庆前一天晚上，为避免高速堵车的烦恼，侄女一家便驱车从镇江连夜赶回苏北老家。

在老家帮着抢收了一天的玉米，第二天，不顾一身的疲劳，一家子冒着雨又来到县城看望亲人。

每次侄女来我家，我们都会早早准备好她喜欢吃的东西：梨、苹果、花生、炒面、烙馍、馓子、面筋汤……

当侄女推开家门的时候，妻子正在厨房忙活着，锅里的羊肉汤早熬成了乳白，热气裹着淡淡的膻香钻过门缝，直往刚换好鞋的侄女鼻尖儿里钻，她趿着鞋拖就直往厨房凑，“婶子！我闻着羊肉的味儿啦！鲜！比镇江馆子里熬的还要香！”

晚上，侄女的干爸，又在美味斋大酒店安排了接风宴。觥筹交错间，亲人们家长里短说到水果时，侄女悠悠地说到：“南北的水果，我最想吃的还是大沙河的梨、苹果，那味道，在外地再也没尝到过。”

两年前，也是国庆期间，我曾带着侄女一家去过大沙河自摘园，摘过一次梨，那次也是侄女第一次品尝到正宗的大沙河梨。

也许是经不住大家的三番两次地邀请，也许是对大沙河酥梨清甜不齁的味道的迷恋，侄女还是改变了行程计划，决定住一宿，明天上午去大沙河摘梨。

临去沙河前，又听邻居说分场那边今年遭受过冰雹，梨子、苹果损失不少；入秋以来阴雨绵绵，又坏掉一些梨，不知道这次去还能不能摘到果子？

第二天，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停了下来。早饭后，我们决定还是前往四分场碰碰运气，万一哪棵树躲过去了，一枝梨就够尝鲜的了。

车子行驶在积水的路面上，不时地溅起白花花的水沫。

路边的子午河涨得满满的，水线平着岸沿，浑黄的水静静地流淌着，仿佛把整个秋的凉湿，都装在了这满当当的河里。

过了聂洼，转过弯，进入了果区，我紧握方向盘的手忽然松了劲，透过路边的白杨树叶子望去——哪是邻居说的“烂了一地、少得可怜”？这里竟然满枝桠坠满了金灿灿的梨！

　　很快，我们来到了清明时节观赏梨花的地方——瑶盛。

一下车，我就被枝头坠着的“金疙瘩”勾住了——哪是树枝呀，明明是一根根弯着腰的小扁担，全被黄灿灿的梨压得沉了头，风一吹，枝桠晃悠悠地打着颤，果子们就你挤着我、我碰着你，像要顺着枝子滚下来似的。

老梨树的枝桠被梨子坠得那样沉，遒劲的粗枝弯成了缓坡，细嫩的新枝几乎擦着地面，黄澄澄的梨挂在枝上，鼓着圆肚子，把枝桠压成了一条沉甸甸的弧。

园主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杆，老远就冲我们摆手：“来这边！我们家的老梨树有年头了，结的梨最甜！”

话音刚落，就引着我们拐进一片枝叶更密的梨树林——树干粗得得双手合抱，树皮裂着深深的纹路，枝桠斜斜地往天上伸，金黄的酥梨挤在叶缝里，沉甸甸地把枝条压得晃悠。

他随手就够下来一个梨，往我手里塞：“来这里，先尝！随便吃！刚摘的最鲜，昨天下了一整天雨，不用洗，擦一下就行！”

“咬一口试试！老梨树的梨，甜得润，不齁嗓子！”

果然，牙尖刚碰到果皮就“咔嚓”裂开来，清甜的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他看着我嚼得眯起眼，笑得眼角皱起来：“怎么样？脆中带酥、细腻无渣，没骗你们吧！慢慢摘，不急。”

他转身又麻利地拿来硬纸板水果箱、裹着防滑布的木梯，往我们跟前一放，就去忙活其它的事去了。

入秋以来，秋雨绵绵，这里的沙质土层深厚，透水性好，园子里却没有多少积水；空气里偶尔漂过来果子腐烂的酸味，淡淡的，却也掩盖不住满园的梨香。

小外孙女赵子诺踮着脚，凑到最矮的枝桠前，一只小手攥着枝干往下轻拽，一只手托住了梨底往上一抬，“咔嚓”一声轻响，梨就落进了手心，还带下来片沾着雨的嫩叶，贴在她手背上。

她没顾得上擦干净梨，张嘴就咬了下去：脆生生的果肉咬开的瞬间，甜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她慌忙用手背抹，手背沾得湿漉漉的，却眯着眼睛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举着咬了一半的梨喊：“外公！这个甜！真甜！”

还没吃完手中的梨，她又踮着脚想去够更高的那串梨。在爸爸的保护和鼓励下，子诺小心翼翼地爬到第三层梯子上，终于够着那串黄澄澄的梨了。

只见她颤巍巍伸过手，又“咔嚓”一声轻响，梨就落进了手心。

她举着梨，兴奋地喊到：“外公，我摘到啦！我又摘到一个最大的！”

大家在果园里也都活跃起来，欢声笑语不时地从树丛间传出来。

我跟园主谈起今年收成的时候，他看着满树的酥梨，叹口气开口，声音透着点沉：“今年难呐！夏天旱了俩个多月，河里的水抽着抽着就浅了，园子里的梨掉了一地青果；好不容易盼着下点雨缓过来，又赶上场冰雹，砸得枝子断了些，梨身上不是坑就是裂，不少直接摔地上烂了；这阵子雨又下个不停，不少梨在树上烂了心，摘下来的也存不住，每天都得挑出一筐烂的。”

他边说边把手里的梨放进旁边的纸箱，那箱里的梨大都带着冰雹印，有的还沾着点雨水泡软的斑。

“我这里是承包的景区自摘园，不能一次性摘完卖掉，虽然自摘价格高些，但是损耗也大，还要每天陪在这里，不能外出务工；别人家这时候早卖得差不多了，今年又收成减了三成，就算是带疤的，只要没烂，都得仔细装起来——一家人还指着这园子过日子，哪能随便丢弃呢？”

听了园主的一番话，我不禁心头一颤，果农不容易啊！

伸手去摘梨时，不再挑选完好无损的梨子，反而对那些缀着冰雹小印记的梨子，生出一份特别的感觉。

这些可爱的小印记，有的印在了梨底，挨着果柄，不仔细瞅几乎看不见；有的正巧在印在梨肚上，金灿灿的底色衬着那点不平整，倒比光溜溜的梨多了点实在的触感。

这时，小外孙女举着一个带两道浅坑的梨跑过来：“外公，这个坑坑多，丑死了，还能吃吗？”

我接过梨看了看，塞回她手里：“多特别的印子啊！你咬口尝尝，跟没坑的一样甜。”

她张嘴咬了半口，脆响里甜水顺着下巴淌，边嚼还边点头：“甜！比糖还甜！”说着就把剩下的梨放进纸箱，开心地去寻找那些“有记号的甜梨”。

大家摘梨时，对那些“有记号的梨”少了一份芥蒂，多了一份特别的怜惜。很快，七箱梨都装满了，也没有一个梨因为有瑕疵——冰雹印痕——被丢在一边。

我摸了摸最上面的梨，指尖划过梨皮上的浅坑——感觉那印记一点也不丑，倒像是每个梨独有的小标记，记着春天的花、夏天的雨，还有那场急冰雹，最后才长成这满箱沉甸甸、甜津津的金果子。

回来路上，途径套楼沙河桥，我们又顺便去了一家路边的苹果自摘园，摘了三箱也带着小标记的红苹果。

分手时，看着侄女一家满载而归远去的背影时，我的眼睛不觉模糊起来。

侄女带走的哪里是几箱子水果，那果箱里分明是装满了孩子念了好久的家乡味道，装满了家人牵挂着她们的心意，连同装满了家乡农人凌晨露水打湿裤脚的辛劳。

不管侄女一家走多远，不管往后尝过多少种水果，这梨、苹果咬开时，那股清甜里裹着的暖，永远是家人的牵挂，永远是走得再远也忘不掉的、扎根在心底的家乡味道。

作者简介：

丁允书，笔名一花一世界，男，汉族，出生于1972年10月26日，先后毕业于徐州教育学院、江苏教育学院，大学本科，江苏省丰县中学高级教师，丰县春蚕文学社编委，文学领域优质作者。

爱生活爱养花，酷爱写作，曾发表数十篇论文。文学作品发表于美篇、汤圆文学社、飞龙湖文学社；近期作品：《致母亲一～五》、《回娘家的路》、《娘的裙子情结》、《千里奔波只为看红娃们一眼》、《娘我想你了》、《患上老年痴呆的娘迷上上班》、《娘和我相约在春天》、《阴霾渐散 天快亮了》、《我眼里的命运》以《丢失的“娘”又找了回来》、《天上掉下个“兵哥哥”一~三》、《谁动了我的奶酪上~下》、《每一只猫都有自己的故事》、《清明节—挡不住的思念》、《佛缘》、《回不去的童年》、《他把自己锁在车里》、《今天，你读书了吗？》、《随园花痴》《春果第一枝——樱桃熟了》、《千年临涣古镇之行》、《达人老程》、《凤鸣湖畔——老娘》、《暮春浅夏赴一场月季之约》、《暮春浅夏遇到最美的你》、《“孝”让“娘”笑成一朵花》、《一位值得尊重的平凡人》、《游小龙沟记》、《“别紧张，有我在！”—手术里的暖暖情》、《寻找生活中的小确幸》、《别让今天的“懒”成为明天的“难”》、《有梦就勇敢去追》、《昙花韵-昙花情》、《致我们远去的青春—回到那年》、《时时拂拭心灵的尘埃》、《人生是一场孤独的修行》《知不足而奋进、望远山而力行》、《走进志坚基地、感受志坚力量》、《新春月里饺子宴》、《给心灵解缚》、《观东坡赤壁 听居士故事 悟人生之道》、《雨中登天柱山》、《仁医搭桥庸医筑墙》、《墨香未晚 执笔正好》及诗歌《我的心哪儿去了》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