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墱山

大森林

我虽不是墱山人，却在那里长大，于我而言，墱山虽非故乡，却早已胜似故乡。

八十年代初，因学习和工作离开后，起初一二十年间难得回去，只能任思念在心底悄然扎根，慢慢生长。直到退休后，有了闲暇，那份深埋的情感才如春芽破土，逐渐开花结果。只要一有空，我便会约上亲朋好友重返墱山，去看那仅存半壁的老屋。

每次踏上故土，无论旁人是否知晓、是否愿意倾听，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向同行者娓娓道来：这里是堂屋，旁边曾是柜台，后面是房圈；那个位置原先有一棵黑桃树，篱笆墙边是父亲种下的蔷薇花，公路下方是我们家的水井，屋对面的土坡上，母亲曾种满青菜萝卜……也讲起那些年旧事：强盗曾用竹签偷我们商店的胶鞋，被父亲发现后狠狠教训；还有一次，贼人从楼检口潜入屋内行窃，被发觉后仓皇逃窜，父亲顶着漫天大雪，循着脚印一路追去；大雪封山、汽车不通时，父亲便推着他亲手做的“鸡公车”，从马咀供销社艰难运回乡亲们急需的煤油、盐巴……母亲则常年围着一条白围裙，在屋后的石台上搓洗一家人的衣物及被褥。记忆里，母亲用铁罐煮的包谷米饭格外香，父亲最爱推豆花吃，闲时还会约上三五好友去钓鱼，那鱼汤虽只是水煮盐相但却美味无比……这些往事，我总说得如数家珍，津津乐道，絮絮叨叨，生怕话题被岔开，生怕那些细节被人遗忘。

是的，墱山，无需刻意想起，却也从未曾忘记。

得意时想她，想与她分享：我当年埋下的梦想，已悄然生根、抽枝、开花，那芬芳的喜悦，只想跟她分享。失意时也想她，想告诉她：前路荆棘密布，急风暴雨的样子也很可怕，多想回到她温暖的怀抱，让她为我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光。

岁月流转，勤劳善良的父母早已远赴天堂，那个曾经懵懂的小女孩也已两鬓染霜。墱山也在时代的洪流中焕然一新，展现出美丽乡村的新貌。可那份藏在老屋、炊烟与回忆里的乡愁，依旧温润如初，依旧治愈着灵魂，依旧让人魂牵梦绕，岁岁年年，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