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山（组诗）

苗胜文

听一遍冠山的风过，看一出古戏台的演出，走一回砂石铺就的岁月，我如古人一样，曾经来过…… ——题记 一、冠山 主峰的冠冕戴了千年 云雾是它的绶带，松涛是它的佩环 唐宋的风路过时，留下几粒墨痕 元明的月光爬上石阶，照亮吕思诚的书案 它站在平定西南，海拔一千一百二十五米 用山势写一部竖排的史书—— 窑洞书院是折页，古松是标点 每一页的时光里，都藏着科举的荣光 春天，它把花香别在枝头 夏天，把苍翠绣成衣衫 秋天，把红叶烧成思念冬天，用玉树琼枝写一封家书给长安 而我最爱它雨后的模样： 黑雾散尽时，青天金碧忽然敞开 像一位老者抖落满身尘埃 露出书院窗棂里，未熄灭的灯盏 --- 二、资福寺 金代的砖石，清代的屋檐 在冠山脚下，与书院隔溪而眠 晨钟撞碎雾霭，暮鼓摇落松针 木鱼声里，飘着冠山雨过的清甜 大殿的梁木记得—— 多少书生拜完孔子，又来拜佛前 他们捧着经卷，也捧着功名的心愿 而寺院的香火，始终温着人间 碑刻上的字迹，被风雨磨得发亮 像一串未解的偈语，在风里轻念： “儒释本一家，山水共流年” 松鼠在经幡间跳跃，衔走最后一粒梵音 --- 三、古戏台 青石板的台基，被岁月磨出包浆 从前，这里是神仙的剧场 四月初八的戏台上，山西梆子正酣 乡亲们的笑声，撞响冠山的回音壁 如今，戏台的柱子依然挺直 只是台下少了锣鼓的喧嚷 只有风，偶尔翻动褪色的戏服 把《打金枝》的唱词，吹成一片柳絮 我站在台下，听见明朝的声响—— 乔宇曾在此看戏，吕思诚或许也来过 他们的影子，与戏中人重叠 在飞檐翘角下，演一场人间悲欢 --- 四、槐音书院 五级台阶上的红门，曾紧闭着秘密 像一位老学究，守着满腹经纶 风穿过古槐的枝叶，发出沙沙的琴音 那是岁月在翻动线装的记忆 院里的两株小槐，是后来的访客 它们仰望着北面的三间小屋 抱厦下的门楣，刻着岁月的指纹 明代张蒲璧的碑碣，躺在角落里沉吟 “清茶湔俗”的石刻，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像一句温柔的提醒： 放下功名，且饮一杯秋色 看槐叶飘落，如一封封寄往春天的信 --- 五、崇古书院 窑洞是它的骨骼，无梁洞是它的呼吸 明清的碑碣，是它未说完的箴言 乔宇的诗碑立在风里，傅山的篆刻刻在石上 “丰周瓢饮”的墨迹，至今还在滴答 三进的院落，像一本摊开的线装书 崇古洞里，藏着吕思诚的灯影 无梁洞中，回荡着书生们的诵读声 每一块砖石，都记得挑灯夜读的剪影 如今，它成了平定一中的课堂 孩子们捧着课本，走过先贤的足迹 碑碣上的字迹，在阳光下闪烁 像一颗颗星辰，指引着未来的方向 --- 六、吕祖洞 传说吕洞宾曾在此驻足 他的道袍，曾拂过庙前的松枝 如今，庙宇的香火依然袅袅 像一缕未散的仙气，在山间游弋 石碑上的故事，被岁月打磨得模糊 只有“吕祖洞”的匾额，依然清晰 传说他与书生对弈，与松鹤为邻 把道家的智慧，种进冠山的土壤里 我站在庙前，听见风在低语—— “敬惜文字，敬畏自然” 那是古人留下的箴言 在吕祖的香火里，代代相传 --- 七、夫子洞 巨石上的石窟，是孔子的客厅 颜回与曾参，坐在他的身旁 洞内的雕像，被岁月镀上一层金光 像一盏不灭的灯，照亮求知的路 乔宇的对联，刻在洞外的石壁上 “于此寻孔颜乐处，超然得山水真机” 那是儒家的心境，也是冠山的魂 在洞前的松树下，我听见琅琅的书声 洞外的古柏，是孔子的卫士 它们守着石窟，也守着千年的文脉 每一片叶子，都写着“仁”与“礼” 在冠山的秋风里，轻轻摇曳 --- 八、高岭书院 它站在冠山的高处，像一位智者 俯瞰着山下的烟火，也仰望着星空 明代的砖瓦，清代的门窗 在时光里，守着一份宁静 曾经的学子，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们捧着书本，也捧着梦想 在书院的院子里，种下希望的种子 如今，那些种子已长成参天大树 我站在书院前，听见历史的回声—— “文以化人，文以载道” 那是冠山的誓言，也是高岭书院的担当 在秋阳下，它依然挺立 像一座灯塔，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 九、冠山雨过 雨，是冠山的使者 它带着云雾，带着松香 轻轻拂过山峦，拂过书院的屋檐 把尘世的喧嚣，洗得干干净净 傅山的诗，在雨后响起—— “黑雾苍茫俄顷过，青天金碧忽然开” 那是冠山最美的模样： 云雾散尽，阳光洒在古松上 泉水潺潺，唱着欢快的歌 我站在雨后的冠山，深吸一口气 那空气中，有墨香，有书香 有松涛，有花香 有千年文脉的呼吸，在风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