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列御寇》中有一章节谈人心变化多端。庄子借孔子之口道出“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并对“人者厚貌深情”作了阐述,之后说出这么一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故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理解这句话,首先要明白“义”的含义。在这句话中,“义”当为一种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与孟子“舍生取义”的“义”意思相近,均指“道义、正义”之类。庄子认为,那种追求“义”急如饥渴的人,他抛弃“义”也会像躲避酷热一样迅速。很显然,庄子在这里谈的还是人心多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读到这句话时,我自然想到我党早期革命的那些叛变者,像向忠发、陈公博、周佛海等人,他们就是“就义若渴”而又“去义若热”的典型,入党时也曾信誓旦旦,而背叛时又迅如闪电。为什么会这样?还是入党动机不纯,理想信念不坚定,首鼠两端,摇摆不定,最终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个人若出于功利目的去追求“义”,那他追求“义”的根基就不牢靠,很容易受到外部环境的干扰。当外部环境发生变化,当他发现追求“义”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和麻烦,他会立刻做出改变——抛弃“义”。因为对他而言,所追求的并非“义”本身,而是“义”背后能给自己带来的利益和好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庄子看来,人们追求“义”应是出于自身内在的本性,是自然而然的,而非刻意与功利的。背离了这一点,一切建立在功利目的上的“义”都是极其脆弱和不可靠的,都是虚伪和不能持久的。说到底,庄子所追求的是纯粹的“义”,不附着外物的“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又让我想起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即便到最后,他依然有活着的机会,但他选择了拒绝,他用他的死捍卫了自己所坚持的真理,告诉世人和后人:什么是哲学?他把自己活成了哲学本身。我又想起古罗马哲学家塞内加。在被曾经的学生尼禄国王逼着自杀时,他没有选择逃走和反抗,而是顺然接受,面对身旁哭泣的家人和学生,他喝问道:“你们的哲学都到哪里去了?你们一生钻研、用以应对逆境的哲学准则都到哪里去了?”如果将真理与哲学看作“义”,两位哲学家用最后的坚守告诉我们:什么叫纯粹?什么叫真正的“义”?这和孟子所提倡的“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何其相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论语·微子篇》中有句话振聋发聩:“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一个真正的君子,他入仕为官,根本目的应是为了“行其义”;即便他早已预见所追求的理想不能实现,但依然初衷不改、毫不动摇。我想,在这一点上,庄子与孔子是有共鸣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0月4日晨初稿于澜湾书房)</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