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条里的烟火与念想

青春如草

美篇号：6974282 昵称：青春如草

　　今天早上买菜，正挑着西红柿和茴子白，隔壁卖茼蒿的大娘忽然轻声问：“小伙子，要不要也拿两把？”那菜用家里的红布条松松捆着，还沾着新鲜的土气，我没犹豫就买了两捆，才花两元钱，实在便宜。到了下午，用它炸了丸子，老婆尝了尝说，比饭店里的还香。我祖辈都是菜农，这点我最懂，红布条捆着的菜，多半是自家地里长的，透着股实打实的淳朴——这红布条，也一下勾回了我老家的记忆。

　　老家有个宽敞的大院，西边种着好几棵香椿树，树下堆着一堆旧石头，没成想石缝里竟冒出不少细细的香椿苗，顶着嫩芽，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每年清明前后，香椿刚冒头，爷爷就扛着小梯子去采芽，采下来的嫩芽要一遍遍理齐，分成一小捆一小捆，再用红布条牢牢扎好，摆得整整齐齐，要么拿去换钱，要么留着给我们解馋。高处的芽够不着，他就脱了鞋踩着树干往上爬，动作利落得不像上了年纪的人。遗憾的是，我始终没学会快速爬树，每次只能在树下仰着头看，这事还成了小伙伴们笑话我的小短板。

　　那时候村里日子紧，“好东西要换钱”是刻在大家心里的规矩，自家从来舍不得先吃。就像黄瓜刚结果，但凡长得周正、表皮鲜亮没斑点的，爷爷都会小心翼翼摘下来，放进竹篮，第二天一早挑去集上卖；家里人吃的，都是些歪歪扭扭、带着小斑点的“歪瓜裂枣”，洗干净切了，用蒜泥拌好，等片刻腌出味，配着手擀面做成黄瓜凉面，一口下去，清爽解腻，味道竟比那些周正的黄瓜还要好。

　　爷爷那辈人，好像都把“省”刻在了骨子里，穿的衣服补了又补，吃的饭从来不敢剩一口，自己更是舍不得多吃一口好的，可在儿孙身上，却从来半分不含糊。父亲兄弟三人，当年家里连温饱都要精打细算，爷爷还是咬着牙供他们都念到了初中，在那个不少孩子早早辍学干活的年代，已是格外不易。后来，又凑钱托人，把大爸和小爸都送去当了兵，盼着他们能有个好出路；大爸退伍后，还被分配到了垣曲铜矿，有了份稳定的工作，这份在当时人人羡慕的体面，全是爷爷靠省吃俭用、一点一点拼出来的。

　　爷爷待我们这些孙子辈，更是疼得没话说。每次去赶集，不管挑着多少菜、买了多少家用，他口袋里总少不了给我们带的好吃的——要么是裹着糖纸的水果糖，要么是刚出炉的油饼，递到我们手里时，还带着余温，咬一口，甜到心里，暖到骨子里。那些细碎的疼爱，没说过一句“喜欢”，却都藏在这一口口温乎的吃食里，成了我童年最鲜活的记忆，不管过去多少年，一想起来，心里还是软软的。

　　如今再看见红布条捆着的菜，再想起大院里的香椿、碗里的黄瓜凉面，还有爷爷赶集带回的温乎油饼，才懂那些年的“舍不得”，从来都不是抠门，而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了儿孙。红布条捆着的是菜，藏着的是旧时光里的烟火气，更是爷爷一辈子没说出口的爱，不管过去多少年，都还在心里暖着，念着，从未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