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雨雾中的诗行

静悄悄

斯德哥尔摩的万千岛屿渐次沉入波罗的海碧蓝的画布之下。短短一个半小时的航程完成了两个国度的切换。

挪威🇳🇴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部和北部，东邻瑞典，与芬兰和俄罗斯接壤，三分之一面积处于北极圈内。特殊的地理环境赋予了挪威独特的资源禀赋。

位于世界边缘的挪威，可以说是一个极其低调而又非常迷人的国家，而我对其最初的向往，源自村上春树笔下的《挪威的森林》。

“卑尔根”是挪威历史最悠久的城市之一，也是通往峡湾的起点。这座城市被誉为“七山之城”（弗洛伊恩山、乌尔里肯山、莱萨山等），这七山不是遥远的背景，而是嵌入城市肌理的 “自然骨架”。对卑尔根人而言，这山不是需要“征服的对象”，而是日常休闲的 “后花园”。

卑尔根是被雨水亲吻的城市，平均每年有近300天的降雨，正是这温柔的细雨为这座城市增添了独特而浪漫的朦胧意境。

走进卑尔根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北欧山水画卷，每一处景致仿佛都在轻声地诉说它的古老与神秘。

布吕根码头，又名“德国码头”，是我们走近卑尔根的重要一站。14世纪，汉萨同盟在此建立贸易中心，如今，这里依然是北欧最古老且最具风情的地方。1979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雨中的“卑尔根大教堂”透着宁静与庄严。这座建于 12 世纪的哥特式教堂，白色墙面在雨中泛着柔和的圣光，尖顶刺破雨雾，钟楼的钟声悠远而深邃。

一幢幢五彩斑斓的尖顶建筑沿着码头错落排列，犹如从童话书中走出的小木屋。雨雾中的木屋是卑尔根最经典的画面。近距离抚触16世纪建筑群的历史痕迹，木屋上刻满了岁月的年轮，木板的纹理仿佛诉说着曾经的繁华与沧桑。

“水雷纪念碑”，是为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阵亡的挪威人而建立的。

漫步小巷，卑尔根时空褶皱里的历史被缓缓展开。从汉萨同盟商人的匆匆步履，到今日鳞次栉比的餐厅、酒吧、咖啡馆里人们悠闲的啜饮，时间似乎在这里从未真正流逝，它只是沉淀、叠加……

脚下饱经风霜的鹅卵石路，被岁月打磨得如此温润，让人恍惚间穿越到那个久远的年代。

不远处一排排红色的小帐篷就是“渔货市场”，喧闹声瞬间将我带入了鲜活的人间烟火之中。

漫步鱼市，感受当地的海鲜文化。

商贩们用挪威语、英语向游客介绍海鲜。

色彩斑斓的木屋透出温暖的轮廓，渔港风情在朦胧间轻轻摇曳，布吕根老城宛如一首绵长的诗，伴随着城市的低语，在雨雾中轻轻地晕染，这份湿润与温暖，让人无比的沉醉。

卑尔根三面环山，想要领略这座海港小城的全貌，我们选择坐索道缆车一路向上，来到弗洛伊恩山顶，俯瞰卑尔根的美景。

弗洛伊恩山缆车的起点。

雨后的弗洛伊恩山被披上了一层湿漉漉的灰纱。

我站在观景台的木栏边，原本脚下是群山与峡湾怀抱中的卑尔根山海全景，而此刻全然被浓雾吞没，偶尔露出一角模糊的海湾，旋即又被更厚的白幔覆盖。也许这是弗洛伊恩山以北欧式的含蓄告诉我：有些美景注定要留在想象里……

弗洛伊恩山的“山妖”仿若自远古的童话中走来，在云雾缭绕间，迎接着每一位远道而来的旅人。

“山妖”是挪威民间传说的吉祥物。

从卑尔根出发至哈当厄尔峡湾，途径哈当厄尔大桥，这座1300多米的长的悬索桥，由上海振华重工建造，它成为了挪威第一大悬索桥。作为上海人，那一刻，自豪感油然而生。

沃尔令斯大瀑布是挪威最著名的瀑布之一，高约为182米，垂直落差达145米。它仿佛正以壮丽的景致，迎接着每一位到访者。

神秘而壮美的挪威峡湾宛如大地之上的奇幻诗篇，独有的磅礴与绮丽，绘就了一幅令人为之倾倒、窒息于其绝美画卷中的天然美景。当我踏上这片土地，沿着哈当厄尔峡湾、松恩峡湾前行，驻足于费洛姆小镇，搭乘峡湾观光火车，一场视觉与心灵的盛宴就此缓缓地展开，每一帧皆成永恒经典，每一处皆是时光佳作。

峡湾，是中国唯一没有的地貌，却是挪威最具代表性的景观。世界上80%以上的峡湾在欧州，而欧州的大部分峡湾在北欧，北欧的峡湾则集中在挪威。在挪威有近千大大小小的峡湾。著名戏剧家易卜生曾形容挪威是“被水催眠的峡湾之国”。

“哈当厄尔峡湾”全长179公里，最深处达800米，是世界第三长、挪威第二长的峡湾。

哈当厄尔峡湾，既有平缓的山坡，美丽的田园风光，又以特有的方式，与北欧海拔最高的哈当厄尔高原重叠在一起，它的美还在于有山谷、瀑布和冰川的陪伴。

这里没有陡峭的山峰，唯有开阔的水面。在两岸山林环抱下的海水静静地躺在峡湾之中，是那么的安谧、恬静……

清晨在入住的酒店露台，观看峡湾的美景，心无旁骛地呼吸着峡湾的气息，如此自然而惬意的时光……

烟波浩淼中的哈当厄尔峡湾如水墨画般朦胧而梦幻。

“松恩峡湾”是挪威最大的峡湾，也是世界上最长、最深的峡湾，全长达204公里，最深处达1308米，两岸山高谷深，谷底山坡陡峭，垂直上长，直到海拔1500米的峰顶。这里不仅有挪威峡湾特有的美丽风光，更重要的它是世界闻名的山地铁路“弗洛姆铁路”的起点，这条堪称世界上最陡峭的铁路线，将海拔2米处的弗洛姆峡谷，与海拔867米的米达尔连接了起来。

列车蜿蜒行驶于崇山峻岭间，窗外景色不断地切换。时而陡峭悬崖近在咫尺、时而开阔的平原铺展眼前，时而穿梭于幽深的隧道。山川、河流、高山、平原、教堂、木屋……令人目不暇接。车厢内的我们神情专注，沉浸于移动景观带来的绝妙体验，静候稍纵即逝的极致美景，等待前方的惊世未知。海拔升降，视角变换，不同角度欣赏挪威最原始、最宏伟的自然风光。

在20公里的行程中，火车在“肖斯大瀑布”旁停留5分钟，给大家下车欣赏拍照。“肖斯”是挪威传说中的女神，该瀑布形如肖斯女神一头秀发，故称“肖斯大瀑布”。远处瀑布旁的山坡上，隐约可见一位红衣女郎在仙气飘飘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演绎着挪威神话故事中“精灵女神”的故事。

一路穿越壮丽的峡湾风光。令人动容的是，无论村落多么微小，都必定伴有一座小教堂。无处不在的宗教建筑，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民族内心的虔诚与坚守。

弗洛姆高山铁路建于1923年，历时20年完工。沿途穿过20条隧道。

驰骋于“全球最美铁路线”的弗洛姆高山火车，洁净的电气机车头，拖挂着充满年代感的传统绿皮车厢，在壮丽的峡湾与山峦间穿行。这种奇妙的组合，恰是高度发达的挪威对工业时代的一份独特怀旧。

弗洛姆小镇隐藏在三面雪山环抱的艾于兰峡湾中心地区，地理位置独特，是通往松恩峡湾的入口。

搭乘游船欣赏松恩峡湾，航行在平如镜面的峡湾上，远处“七姐妹峰”上还覆盖着皑皑白雪，另一边的弗利亚瀑布倾泻而下，置身其中感觉真是恍入仙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站在甲板，欣赏着峡湾的壮阔，两岸的陡峭崖壁，覆盖着针叶林，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落入峡湾，雨雾在朦胧的山间游走。船行至狭窄处，仿佛两岸的岩石触手可及。偶尔有海鸥紧随于船只飞行，发出清脆的叫声。

山高谷深的峡湾两岸，零星散落着的许多童话般美丽村庄，恍如仙境般迷人。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这里也是挪威人乃至欧洲人夏季度假的热选之地。他们选择皮划艇、房车、徒步等方式，与峡湾亲密接触，或邮轮在峡湾中巡游。

峡湾之美，非言语可尽述，亦非画笔能描摹。它是大自然历经沧桑的匠心之作。回首眺望，那些山水依然静静伫立，宛如守护挚宝的卫士。此行于此，于我而言，绝非简单的旅行观光，而是一次心灵的震撼。

挪威的魅力，不在于山、雨、峡湾的孤立存在，而在于三者相互交融，共生共存。山为城市提供了自然的框架，雨为城市赋予了温润的气质，峡湾为城市带来了贸易的活力与旅游的繁荣。一座城市的魅力，不在于它有多完美的气候，有多宏伟的建筑，而在于它能否与自然和谐共生，能否让居民在自然的馈赠中找到生活的乐趣。

从峡湾来到了挪威首都奥斯陆。奥斯陆恰似北欧大地上一枚被时光细细打磨的明珠，于静谧中流淌着独有的温润与迷人韵致。

奥斯陆，以历史的深沉、艺术的灵动与自然的慷慨，编织成一张温暖的网，温柔拥抱着它的每一位子民。也让我看见了，一座城可以将岁月沉淀与现代活力、人文艺术与自然生态，融合得如此和谐动人，不愧是北欧王冠上那颗熠熠生辉的珍宝。

卡尔·约翰大街是奥斯陆的主街道，联接着皇宫和中央火车站。主要历史建筑和人文遗产古迹都在这一区域范围。大街是为了纪念卡尔·约翰三世国王而命名，他也是瑞典国王查理约翰十四世。沿着卡尔约翰大街漫步，这是奥斯陆最热闹的脉络。

坐落街旁的奥斯陆国家剧院让我停住了脚步，剧院建于1889年，外观独特，街门前有著名挪威戏剧大师易卜生的雕像和挪威著名的剧作家、诗人、小说家比昂斯滕·比昂松的雕像，这里也是挪威文化生活的中心之一。

国家剧院旁的路德维格·霍尔伯格雕像，他是现代挪威和丹麦文学的奠基人，以撰写历史讽刺诗和舞台喜剧闻名。卑尔根大学每4年颁发霍尔伯格国际纪念奖。两侧是霍尔伯格作品中反复出现的角色亨利克和佩妮尔的雕像。

奥斯陆大学楼。奥斯陆大学是挪威最古老的大学，成立于1811年，是丹麦、挪威共同的大学，即哥本哈根大学在挪威的延续。该大学曾走出 6 位诺贝尔获奖者。

挪威议会大厦是法国和意大利多种风格的组合体，由瑞典建筑师埃米尔·维克多·朗热莱设计。挪威的议会成立至今已经有200多年。

挪威议会公园上的雕像。1905 年担任挪威独立后的第一任首相克里斯 蒂安 ·米歇尔森，挪威最有影响力的政治家之一。

1884 年担任挪威首相的约翰·斯沃德鲁普，也是挪威议会制政府的推动者。

正对卡尔约翰大街的“挪威王宫”，挪威王室的官方居所与办公地。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庄重典雅。宫殿前是卡尔·约翰骑马雕像。卡尔·约翰三世原是法国元帅让·巴蒂斯特·贝尔纳多特 ，后成为瑞典和挪威的国王，雕像彰显了他在挪威的历史地位。

漫步奥斯陆街头，转角处不期而遇的创意设计，满溢的雕塑随处可见，为城市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也是这座城对生活的浪漫注脚，

城中花园中的亨里克·韦格兰雕塑。他是挪威诗歌的先驱，在挪威可以与拜伦、普希金、雨果等诗人相媲美。每年挪威的宪法日，奥斯陆大学的学生都会在这里举行纪念活动。

约翰·迪布瓦德是挪威最著名的演员之一。1924 年她被挪威的最高勋章“圣奥拉夫勋章”授予爵士头衔。

1874 年开业的格兰德大咖啡馆，这家咖啡馆是亨利克·易卜生、罗尔德·阿蒙森、克努特·汉姆生、古斯塔夫·维格兰等名人常去之处。目前这里是历史悠久的五星级酒店。

奥斯陆市政厅。其外墙建筑与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相同也为红砖结构，正面有灰色大理石装饰带，顶部金色雕像是“太阳之子”，前景是双天鹅青铜喷泉，象征1905年挪威从瑞典和平独立。市政厅始建于1930年，因战争而中断，1950年落成。同年12月成为每年诺贝尔和平奖的颁奖地。

古老的石墙在岁月流逝中愈显厚重，每一道纹理都藏着时光镌刻的故事。它如一位沉默而深情的老者，见证着奥斯陆的过往云烟，当我轻触那些被风雨打磨的砖石，更对这座城市的深厚底蕴心生敬意。

奥斯陆市政厅不仅是挪威的政治和行政中心，也是文化和艺术的展示地。天鹅喷泉和阶梯形水渠，赋于了奥斯陆生生不息的活力。

不经意间发现，奥斯陆市政厅外墙上的浮雕镌刻着的几乎都是劳动者的身影，这些用石头和青铜写就的是社会真正的基石。表明了这个国家是由它的人民，尤其是广大劳动者共同建造的。这种将普通劳动者置于艺术和建筑中心的做法，也让奥斯陆市政厅成为了世界上最独特、最具人文关怀的市政建筑之一。

面向峡湾的西塔楼：浮雕主题多与海洋相关，如渔民、造船工人、海员等，反映了海洋对挪威生存和发展的重要性。面向城市的东塔楼：浮雕主题多与陆地相关，如农民、木匠、铁匠、工人等。

市政厅侧墙上排列看16幅由卡尔森·克鲁斯创作的大型浮雕，浮雕主题源自《北欧神话》。

步入其内，仿佛置身立体的艺术殿堂，那些流转的色彩与灵动的线条，皆是奥斯陆对文化传承的赤诚告白，让每一位到访者都能真切体会到这座城对艺术与历史的珍视，不由得对创作者与这座城生出无限的赞叹。

市政厅以艺术为笔触，勾勒出城市的灵魂，以精致的雕塑与壁画，将挪威的历史传说、神话逸事娓娓道来。

奥斯陆的“维格兰雕塑公园”是此次旅行的必访之地。这座享誉世界的艺术殿堂，由挪威雕塑巨匠古斯塔夫·维格兰倾注毕生心血创作而成。从“生命之桥”的众生相，到“生命之泉”的循环起始，再到“生命之柱”的升华与“生命之轮”的轮回，是一部关于“人生”的宏大史诗。

走进这座世界上最大规模的雕塑公园，仿佛进入了一个关于生命的博物馆。这里没有喧嚣，没有文字注解，只有212座雕像静静地讲述着人类从出生到死亡的故事。这些雕像不仅展现了生命的轮回，也让我们每一位亲临者思考人生的意义。

沿着这条轴线缓缓前行，首先被一道石桥所吸引，其两侧错落有致地伫立着29座铜雕，“父亲与孩子”、“母亲与孩子”的雕像尤为引人注目，母亲与孩子的温柔凝视，父亲与孩子的嬉戏玩耍，体现了母爱的熙暖与绵长，父爱的脊梁与深邃，展现了与孩子们的亲密陪伴与共同成长。

最著名的《愤怒的小男孩》，生动地刻画了人之初的愤怒与无助，攥紧拳头，跺着脚，青筋从额角暴起，全身的力气都用在那一哭里，展现了人性中的纯真。

走过石桥，喷泉区域便展现在眼前。喷泉的四角，各矗立着5幅树丛雕，它们分别代表着人生的不同阶段。从婴儿的诞生开始，生动地描绘了天真烂漫的儿童、激情澎湃的青年、辛勤耕耘的壮年以及垂暮之年的老人的整个人生过程，深刻反映了生命的轮回与变迁。

漫步在被雨水打湿的生命之桥上，那些青铜和石头铸就的身影，静静地诉说着人类最本真的联结。这是人性的镜子，照见了我们不敢细想的脆弱。

《生命之柱》是对人类生命循环的全景式描绘。石刻有 121 个人物，从最底部的骷髅（象征死亡）开始，层层向上盘旋。看到了襁褓中的婴儿、嬉戏的儿童、相爱的情侣、奋斗的壮年、疲惫的中年人、垂暮的老人……几乎所有人生阶段和状态都被浓缩在这根柱子上。尽管每个人物都有其独特性，但他们都被完美地整合进一个宏伟的石柱中。体现了个体是整体的一部分，人的生命相互关联，共同构成了人类存在的整体。

《生命之柱》是古斯塔夫·维格兰一生艺术和哲学思想的巅峰之作。它的经典在于这场“人生之旅”，是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的。

维格兰雕塑公园内的每一座雕塑都没有注解，也许这就是其艺术理念的精髓所在。是让每一位观者放下思维定势的包袱，用最本真的内心去体验一场关于生命、情感和人生境况的无声对话。这份留白，正是艺术家为每一位旅人准备的画布，让观者用自己的理解去填满它。这种沉默，是让不同背景、不同经历的观者都能在其中看到自己人生的倒影。

也许，在挪威雨雾中最美的诗行，从来不是写下的文字，而是那些被雨雾浸润的瞬间，是心中最柔软的记忆。雨从未停歇，正如美好从未真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