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印记：一段浸满乡愁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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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印记：一段浸满乡愁的岁月

故乡的江，是刻在我骨子里的牵挂。每当梦回童年，那片清悠悠的江水，总会带着湿咸的水汽，漫过记忆的堤岸。我是旱塘村旱塘组的孩子，江的那边，是家的方向，也是我半生漂泊与归航的起点。

小时候跟着父母去华石街，要闯过两道江的阻隔。冲炮到上村的江不深，却没有桥，只能挽起裤脚趟水而过。江底的鹅卵石滑溜溜的，我死死攥着父母的手，冰凉的江水顺着脚踝往上爬，激起一阵颤栗，可心里却踏实——有他们牵着，再难走的路也不怕。过了上村，那几百米宽的大江更让人难忘。江中间的拦水坝，木桩堆着石头，是推动水磨房碾稻谷的动力。我们踩着坝上光滑的石头过江，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脚下的江水。若是遇上涨水，只能眼巴巴望着对岸的华石街，满心遗憾地折返，那份失落，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读初中时，江面上有了渡船。那是靠船公人工用竹竿撑的船，慢悠悠的，竹竿“吱呀”一声，把乡愁也撑得绵长。可这份缓慢的温情背后，却藏着不为人知的凶险。那时的渡船简陋，全凭船公的经验和力气。一旦遇上大风大浪或者操作不慎，就可能出事。我至今记得那几次翻船事故的噩耗，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无情的江水吞噬，让两岸的村落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里。每到汛期，江水暴涨，渡船就成了悬心事。我去华石中学读书，不知在岸边焦急地等了多少回。有时船公心存侥幸冒险开船，渡船在江心中被大水冲得往下游漂出几十米，一番挣扎才勉强靠岸，看得人手心直冒冷汗，心里揪着，既盼着快点到家，又怕这江水无情。后来，渡船才装上了柴油机，“突突”的马达声快了，却也少了几分人情味。

1981年，我调去那梭公社工作，回乡的路依旧绕不开那条江。只是这时，江上多了座浮桥——八九十年代华石镇河角农场通往中间墩上村的要道，也是连接旱塘村周围几十个村落的命脉。我骑着单车，颠簸到浮桥头，推着车走上木板拼接的桥面。木板“吱呀”作响，像是老伙计在打招呼，江风带着水汽拂过脸颊，桥下江水悠悠，映着蓝天白云，也映着我归乡的身影。有时带着妻儿同回，孩子在桥上蹦跳，笑声随涟漪散开，那是家独有的温暖，足以融化所有奔波的疲惫。

1996年左右，我买了摩托车。第一次骑到浮桥头，望着摇摇晃晃的木板，心里竟有些胆怯。摩托车比单车沉，我在桥头徘徊许久，望着江对岸的家，最终还是咬咬牙拧了油门。车身在桥上剧烈晃动，每一次颠簸都让心跳加速，手心的汗浸湿了车把。好不容易到了对岸，回头望那浮桥，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满是对家的渴望。

2000年，宽阔的公路桥取代了浮桥。车马往来便捷了，可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座“吱呀”作响的浮桥，承载了太多归乡的期盼与温暖，它不在了，乡愁好像也少了个落脚的地方。再后来，拦水坝被大水冲坏，无人修缮，水磨房也渐渐荒废，只在老一辈人的絮叨里，偶尔还能听见它的名字。

如今，公路桥上车水马龙，浮桥与渡口早已没了踪迹。可闭上眼，那座摇摇晃晃的浮桥还在，冰凉的江水还在，竹竿撑船的身影、柴油机的“突突”声也还在。还有那些关于等待、关于失去、关于团圆的记忆，都清晰如昨。它们是刻在我生命里的江上印记，是浸满乡愁的岁月长歌。故乡的江，故乡的桥，故乡的人，永远是我心底最柔软的牵挂，无论走多远，都忘不了那份最初的温暖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