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的贫困

零度

浏览高校文科通识课教材的哲学读本，发现它们往往从古典哲学开始，到近代哲学的黑格尔就突然结束了。那种戛然而止的阅读感觉像乘坐匀速前行的车子猛然停了，让人甚感疑惑。

后来发现这种断层并非毫无道理，而是理论层面归类的阶段性设置。黑格尔包括他之前的传统哲学，从古希腊的溯源类古典哲学，包括观点领域溯源和自然科学领域溯源，经过宗教与经院哲学融合，到笛卡尔到黑格尔的近代哲学转向，存在逻辑上的层层递进和承上启下的发展关系。无论是认识论还是本体论、唯心论还是唯物论，都可以融汇贯通为“认识世界”的范畴。因为这个阶段哲学家们做的事都一样——以不同的观点、视角、方法、路径、理念、思维等来解释这个世界，包括解释人，形成了庞大的理论体系。作为高等院校的公共课教材，对于规训流水线上的标准件来说，到黑格尔这为止，权威塑造方可以认为哲学完成了通识教育使命。只是面对这种悬浮感，作为哲学爱好者岂会甘心？

如果愿意继续深入，无疑就要走进现代哲学和后现代哲学。

自从宇宙之浩瀚、思维之玄奥被康德的纯粹理性和维特根斯坦的语言界限框定之后，人们对世界的解释热情渐渐趋于冷却。于是乎继黑格尔之后的现代哲学让哲学探索发生了大调头，转而把逻辑、语言、社会、历史、艺术、真理、知识来源等等作为讨论和解释的对象，对语言哲学显得格外深耕。在这个由历史背景作为理论对标的过程中，人类逐渐形成对道德、传统、价值、正义、进步、权威、中心主义等核心叙事评价体系的认知趋同和标准趋同。

然而随着现代性的深入，尤其是两次世界大战之后，现实世界让真理、标准、理性等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明，价值大厦的根基在撕扯中越来越不稳定。那么对应于原建设者一方，出现了一泼新的哲学思潮。他们反思一切规则和价值，质疑一切既有秩序和权威，把传统世界观和宏大叙事解构得支离破碎，哲学来到了后现代。他们坚持世界是多元的，原子态的，不确定的，无中心的，虚拟的，于是文学、艺术、美学、价值观、人文社会、科学技术等等领域在后现代主义批判的语境里开始了边缘对话。

这么梳理下来，哲学的演变脉络似乎很清晰了。仅此而已？我是否可以在哲学世界写下“到此一游”转头离开了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横看竖看，看前看后看里瞧外，人类思想这么操作地球了2000多年，末了呢，你给我看这些？

到如今灵长目世界真的变得完全符合人类心意了吗？可以停止探索了吗？下一步到哪里去呢？物质世界无疑是沿着科学径直走向硅基的，没有回头路。而精神路线呢？如这个问题仍然无解，是哲学的一大缺憾和悲哀，它不过是暂时缓解心灵对抗的高级心灵鸡汤罢了。哲学的使命，就这么终结在后现代的谵言妄语中了吗？

接下来，我留意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卡尔•马克思这个熟悉的、深刻影响世界的名字，被学术界冠以思想家、哲学家、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历史学家的人，在国内古典哲学史读物里并没有他（至少现在能看见的书里），近代哲学史里也没有他的位置，在经济学发展史中他仅是代表一种经济学观点用几段话带过。国外哲学史书籍中部分有他，部分没有。毫无疑问，马克思被哲学世界边缘化了。

从其生平看，如果说他仅是一位在经济学发展史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经济学家，未免偏颇。他大学读的法律系，因对哲学感兴趣转而到著名的耶拿大学读哲学，并获得哲学博士学位。之所以说马克思首先是哲学家是因为，他在黑格尔辩证法和逻辑论基础上，融合了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和人本主义创造性地发现了一个前无古人，也注定后无来者的认识世界的视角——阶级视角，并开创了历史唯物主义哲学派类，其哲学成果绝不应该逊色于其在政治经济学上的贡献。罗素承认马克思的确有不可取代的地位，但在哲学角度把马克思归类很难，原因是他的哲学总是跟实践紧密联系。言外之意，哲学应被定义为脱离大地的纯理论？——尼采不是早就批判过这种观点了吗。这是马克思被古典哲学和近现代哲学所不兼容的原因吗？

更破天荒的还在于，既往哲学都在讨论如何解释世界，唯有他立足于经济学和数学提出了如何“改造世界”。于是他的政治经济学说被列入了经济学专著，独自成为派别——马克思政治经济学。而他的其他政治学著作如《资本论》、《德意志意识形态》、《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等则被孤悬起来，成为一门独立于哲学之外特殊的理论存在。

卡尔•马克思，这个如雷贯耳，又让哲学界纠结的名字，何以沦落到鸟类不认，兽类不收的境地？而他又究竟有何魅力，至今仍然令占全世界一半的人为之激情澎湃趋之若鹜呢？

问AI：

为什么哲学界难以对马克思哲学进行分类，或者为什么马克思在西方哲学界被边缘化？

答：主要有以下原因——

- 思想的综合性与复杂性 ：马克思的思想融合了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学等多个领域，内容庞杂且具有高度的综合性。例如，他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既包含了对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哲学思考，又涉及对社会经济结构的分析，很难将其简单归为传统哲学的某一个类别。罗素就曾指出，马克思涉及的东西太多，以至于很难归类，任何一种归类和概括都可能失之偏颇。

- 与西方哲学传统的关系复杂 ：一方面，马克思哲学批判继承了德国古典哲学等西方哲学传统，如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改造；另一方面，它又具有独特的创新性和革命性，强调实践观点和社会批判，与传统西方哲学关注的重点和研究方法有所不同。这使得哲学界在对其进行分类时面临困难，既不能将其完全等同于传统西方哲学，又不能忽视其与西方哲学传统的联系。

- 意识形态的对立：马克思主义的核心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主张消灭阶级差别，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这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本质以及个人主义价值观格格不入。西方主流学术界虽然承认马克思的学术价值，但出于维护资本主义制度和自身意识形态的需要，往往对其理论持保留态度，将其边缘化。

- 学术话语的转变：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哲学界经历了从古典哲学向现代哲学的转向，存在主义、分析哲学等流派兴起，它们将关注点从社会结构转向个体存在或语言分析，避开了对资本主义制度的直接批判。而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批判传统与这种学术转向不符，因此在新的学术话语体系下逐渐被边缘化。

- 研究视角的局限：在西方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往往被局限在特定的学科领域内，其批判性维度被有意无意地弱化。学者们更倾向于将马克思视为一位历史学家或经济学家，而非哲学家，这种学术化的处理方式，实际上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去政治化”操作，使其失去了原有的革命性内涵，也导致其在哲学界的地位难以得到充分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