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图第二百二十四章

龚万云

太虚图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理循环

戴世剑大惊，急忙对着人影双手合十。

只听见曹老师悲悲切切地说道：“孩子，经过这几十年的领悟，我也想通了。那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是被利用了。那时你们太单纯，分不清人间善恶美丑。实际上，你们也是受害人啊！我不怪你，只是可怜我的孩子。他还没来到人世间就没有了。也许，这正是他的福气，可以少些苦难。好啦！不用跪了，你去吧，我原谅你了！”说完，又慢慢隐去了。

这一下把旁边的陈师傅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爬，一边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戴世剑却依然静静地跪在那里，双手合十，一动不动。他的眼里，却流出好多的泪水。喃喃道：“曹老师啊！您教导我们为人要有最基本的人性，可我却把您的忠言当了耳边风，我们践踏人性，无视生命，成了无恶不作的刽子手，成了人间恶魔，我不配活在人世间啊！”

眼见那些纸钱已经燃透，烟雾没有了，只剩一些纸灰随风飘散。周围的林地寂静无声，一阵夜风吹来，让人感觉非常寒冷。

陈师傅跑过去拉着戴世剑，急促地说：“快走，吓死我了。”

戴世剑却表现平静，一动不动。

陈师傅急了，抓住戴世剑的衣领就拖。顺着下坡拖了老远，方才停下，气喘吁吁地说：“显灵了，曹老师显灵了。”

戴世剑幽幽说道：“确实，我早该被车撞死的，为什么还活到现在呢？”自言自语道：“我早该死了，我早该死了！”

陈师傅非常害怕，只好拉着戴世剑往学校跑。

一直跑到学校，陈师傅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头看戴世剑，却依然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他只好把戴世剑搁在沙发上，让他睡了。

当夜，戴世剑惊醒过几次，还大喊大叫，弄得陈师傅也没睡好。

早上起来，戴世剑依然是无精打采的，脸色煞白，像个死人。陈师傅准备了馒头稀饭，两人吃了一些。戴世剑掏出1万块钱给陈师傅，说感谢他当年为曹老师收尸。陈师傅恨恨地瞟了他一眼，也不客气，直接把钱收了。

戴世剑又叫来推他的佣人，推着自己去寻找当年冲击阶级敌人致死的家人。

来到当年的长春大队，现在早就改了地名，叫李屯村。

瞬间，戴世剑眼前浮现出当年的情形：一群四类份子在前面拼命跑，后面几百贫下中农拿着各种农具在后面追，喊声震天。

那些小脚老太太和孩子根本跑不动，被追上来的贫下中农一锄头打在头上，老太太当时就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有孩子爬上去哭喊，又被一个贫下中农一镰刀砍在孩子的背上，孩子蹬了几下腿，就不动了。老太太用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抱着孩子。

那个几个月的婴儿是戴世剑最记忆犹新的。他感觉这地方阴惨惨的，刺骨的冷风中夹着哭喊声，惊天动地。

找到一个年老的村民，去打听当年那十八个人的家属。老人说：“那十八个人啊？他们一共是六户人家，有二三十人。自从惨案发生以后，好多人都饿死或者自杀了。基本都绝户了。只有一个当年稍大的孩子没死。后来，他也离开了这个地方，十多年前回来过一次。是个大老板了，他回来扫了一次墓，给村民捐了一些钱，又走了，再也没听到音讯。”

老人叫郝大福，当年他也才八九岁。那件事给他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连续好多年天天夜里做噩梦，一直到二十岁以后才好了。

他说：“以前只听说倭寇乱杀人，没想到亲眼见到自己的人杀自己的人。”

他还说：“听老人讲，那些所谓的四类份子其实就是比别人更勤劳，家里适当好过一点而已。个个都是老好人，怎么就成了坏份子了？老天真是瞎了眼啦！”

又问：“你是什么人？怎么问起这件事？你知道吗？自从这件事发生后，我们这个地方就受到了上天的惩罚，连续几年粮食歉收，到现在都人丁不旺。那些不懂事，曾经参加过追击，打死过人的几个也都患上一些奇怪的病，没几年也都死了。这是报应啊！本来人就少，再加上年轻人出去了就不愿意回来。你看，现在村里除了我们几个快入土的人外，基本没人了。这里阴气太重，不适合住人啦！”

戴世剑说：“我就是当年的红卫兵，我作的恶太多，可是老天又偏偏不让我偿命，这是我一生过不去的坎，我是赎罪来了。请老哥告诉我那些怨死的人埋葬的地方，我要去祭奠他们。”

郝大福年龄比戴世剑小一点，他仔细打量了戴世剑一会，愤怒的说道：“原来是你啊！你再怎么变化，再怎么老，我也认得你。哪怕你变成了骨灰，我也认得你。你怎么就没早早死掉呢？天啦！这不公平啊！”

说完，气呼呼的走上前，给了戴世剑连续三个响亮的巴掌。直打得戴世剑头歪向一边，嘴角流出血来。

戴世剑把头摆正，对老头说：“请老哥继续打吧，你使劲打，我心里反而会舒服一些。”

郝大福举起手，看着戴世剑流着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手又放下来了。他说道：“你滚吧，我估计，那些死去的人也不想看到你。你呀，那么小的孩子，那样的老人，如果是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的父母，你会怎么想？你说你还配做人吗？你比电视上那些鬼子还要残忍啦！”

老头不愿意带戴世剑去坟前，戴世剑也没得法。只跪在地上，取出香烛，纸钱，贡品，在那里默默地烧着。郝大福看着心里烦，也就回去了。

第二天，郝大福跑去一看，那戴世剑还跪在那里。看他的衣服和头发，都被露水湿透了。用手探了探鼻子，还有一些微弱的气息，看上去也离死不远了。

郝大福大怒，吼道：“快滚，滚远些，莫死在这里污了我们的地方。”

戴世剑趴在地上，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细若蚊蝇一样的声音说道：“滚，我这就滚。”

在雇佣人的帮助下，勉强爬上轮椅。又慢慢向堆婆孙活雪人的地方挪去。

戴世剑知道当地人不会告诉他死者的坟墓，就来到当年堆雪人的地方。他让雇佣者去找地方休息，自己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双手，掏出香烛，纸钱，贡品，跪在那里慢慢燃烧。

泪眼中，他仿佛看到，那老太太穿着单薄的补了很多补丁的大襟小褂，穿着草鞋，紧紧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那姑娘穿一件露着棉花的长棉袄，从脖颈裹到脚，中间缠着布带，没有穿裤子和鞋子，一双小脚和脸冻得通红。

她不知道马上就会死去，还抱着奶奶的脖子说：“奶奶，我好冷！”奶奶泪流满面，把孙女抱的更紧了，说道：“孙女乖，别怕，一会就不冷了！”

不多会，她们就变成了真正的雪人。

戴世剑把头杵在地上，一会儿捶胸，一会儿又捶地。没过多长时间，他慢慢倒下了土地上。

其实，当戴世剑听郝大福说那些参与追击四类份子，亲手打死过四类份子的人全都患了奇怪的病，早早就死了时，他就深刻明白，上天永远是公平的。一个人做了恶事，绝对会遭到报应。要不然那几个红卫兵积极分子为什么没有一个活过五十岁呢？

自己能侥幸活到现在，并不是自己命大。而是老天要用他来警示后人，让他尝尽万般煎熬，然后被折磨而死。

这天夜里，他躺在冰冷的土地上，看见那些死去的人都来了。他们燃起一个火堆，上面放着一口大铁锅，里面倒进了油。等油沸腾时，就一起剥掉他的衣服，抬着他放进油锅。他就在油锅里被翻滚着炸，那油进入鼻孔，进入眼睛，皮肉被炸得焦黄。他知道自己喊了，却听不见一点声音。也挣扎了，却毫无意义。

等彻底炸透了，有人用夹子把他夹起来。放到了野外，一群野狗涌来，不多会，他连骨头都没剩下。

第二天清早，郝大福就和那个雇佣人来了。他们看见，地上除了一些血迹和几件被撕烂的衣物外，没找到一丝人的皮肉。却有几只野狗转来转去。

郝大福发了一会呆，摆了摆头，什么也没说，只是仰天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那个推着戴世剑来的人见什么都没有了，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给戴可达打去电话，告知一下这里的情况。

戴可达本来有心里准备，却不曾想到父亲会连骨头都没剩下一截。

他来后，郝大福又陈述了一遍经过，并简单讲了一下五十多年前那几件惨案。

戴可达知道父亲罪孽深重，给了郝大福两万块钱，托他帮忙跟那六个绝户的死人坟墓烧些纸。然后默默收拾了一些零碎的衣物，刨了些带血的泥土，用一个方便袋装着，提着走了。

郝大福捏着钱，看着戴可达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也得听孙儿的劝告，跟他进城去住。把这个地方让给那些冤魂吧。”

各位读者朋友，说实话，在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真的哭了。几次哽咽着擦眼泪，是真的写不下去了。但那段历史却是真实的，这些事件也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我改了地名和人物，我不敢冒犯那些屈死的冤魂。当我看到这些资料，或听老人讲述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心情就异常沉重，当听说后来那些凶手都不得善终时，我又有些欣慰。当人没有人性的时候，他比那些吃人的猛兽残忍多了。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会遭到另一种方式的惩罚。这，也许就是天道吧？

戴可达不敢张扬，他提着方便袋回到老家，用木头钉了一个简易的盒子，将方便袋放进去，一个人扛到山上，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算是把父亲安埋了。父亲干了再多的天怒人怨的坏事，始终是他的亲爹。

回去后，戴可达拿出父亲所有的积蓄以及自己结余的钱，到处做慈善，帮了不少人。但是，从那以后，他只是勤勤恳恳的工作，再也没有笑过一次。

施良听说了这些事以后，心里感叹了良久。

这天，惠民第二医院又来了三个人，是儿子媳妇陪着父亲来的。

两个男人看上去不太像父子，老的圆头圆脸，小的身材修长。都西装笔挺，皮鞋铮亮，衣着讲究。只是那老者精神不太好。女人长裙，一看就是白领丽人。

年轻人让老者在施良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对施良说：“先生好！这是我父亲邓长鑫，我是邓忠平。我父亲近来总是精神不好，食欲不振。找了几家医院看了，说的都不一样。院也住了，药也吃了，总不见好转。特来求先生诊断一下。

施良伸手把脉，突然收手，说道：“老先生是不是每晚都做一些奇怪的梦？”

老者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奇怪的梦？难道你能窥探我的梦境？”

施良笑道：“你年轻时过于放纵，精元消耗太多，再加上你至今还不停止。人的身体就像粮仓，也会坐吃山空啊。”他把老者请到后面，悄悄在老者耳边说道：“你结婚前乱来，导致失去生育机能，你这个儿子可不是你的啊。”

邓长鑫本来刘对这事心存疑虑，今日被施良说破，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惊道：“你是说，我辛苦了一辈子，是在跟别人养孩子啊？”

施良笑道：“大概率是这样的。”

老者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好色，我也晓得这不对。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发泄就浑身难受啊。这事还请先生为我保密，我也只好将错就错了。”施神医点头。

又问：“那请问我这病还能治吗？”

施良说：“治疗没问题，只是这药很难配齐，价格也很高。”

邓长鑫说：“钱不是问题，求求你，一定要把我治好。”

施良接着：“我去给你采药，你过几天再来吧。”

邓长鑫直接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施良，说道：“这是10万定金，取药时再补。”

施良接过银行卡，说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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