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苦难、知识分子与视觉记忆(二)

少军

原创 王雁<b> 碾盘沟 </b>2025年10月02 17:32 河北 本文初发表于王雁博客,发布时间:<b>2008-12-03</b> <b>《战争、苦难、知识分子与视觉记忆》</b> ——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沙飞影像研究中心首届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初稿。将正式出版论文集) 序 <b>沙飞精神再生</b> 继去年中国第一个具有民间意义的“沙飞摄影奖”评选结束之后,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沙飞影像研究中心”就开始积极筹备召开第一届学术研讨会。经研究,研讨会主题确定为“战争、苦难、知识分子与视觉记忆”,试图就这些关键词所涉及的问题,邀请国内外有关学者,进行广泛而深入的交流。 从题目可以见出,我们希望讨论不要局限在沙飞的经历与摄影实践上,虽然这是本届研讨会的重要内容之一。但是,深入来看,本届研讨会的主题却和沙飞的摄影遗产有着密切的关系。首先,促使沙飞离开妻儿的理由是一场危及民族命运的惨烈战争,以及战争所带来的无尽苦难;其次,在沙飞短暂而辉煌的人生中,他从一个艺术家成长为革命军人,然后又在精神失控的状态下,悲剧性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其中所蕴含着的意义,无不和一个动荡时代的知识分子的遭遇息息相关。最后,沙飞的摄影涉及到了视觉记忆。这些记忆,由于各种原因,曾经变得如此模糊,甚至被有意抹除,而最后全赖沙飞的图像,而多少有所恢复。 其实,要恢复的不仅是一段历史,而且还是一种精神,沙飞的精神。对这一精神的表述,在已经颁布的“沙飞摄影奖章程”的“总则”中有过清晰的表述,那就是“使用摄影关注社会与人类自身的命运”。这一表述既简单又庄重,强调的是摄影的社会责任与道德价值。在我们看来,正是蕴含在摄影当中的社会责任与道德价值,才最终使得恢复视觉记忆成为一项伟大的事业。 毫无疑问,我们的目标是要恢复人类的视觉记忆,并通过这一工作让沙飞精神代代相传。显然,这是一个永恒的事业,需要许多有识之士共同承担。研讨恰恰就是对这一承担的开始。与会者用他们的学术成果,通过一种审慎而敏锐的眼光,从不同角度去探讨与之相关的各种问题,从而丰富了沙飞的含义,让沙飞精神变得更加具体,更加富有意义。 显然,这只是一个开始。但我们清楚,这个开始将意味着真实的再生,沙飞精神的再生。我们的期盼不会落空,因为研讨会的论文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证明。 是为序。 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沙飞影像研究中心主任 杨小彦 2008-11-10 康乐园 目录 本论文集(初稿)文章依据作者姓名拼音首字母排序 ———Ⅰ、沙飞研究 —————————————— 安 哥  走进沙飞的影像历程 <div>陈卫星  历史的视觉与视觉的历史——关于沙飞的摄影作品 何咏思  风景照讲述了什么? ——摄影师沙飞1930年代的政治题材照 </div><div>李公明 战地摄影与中国革命话语的建构—— 以沙飞的一组摄影作品为例 </div><div>马 超 缄默时代的呐喊——论沙飞摄影救国的精神来源与深刻影响 </div><div>孙 郁  战争之影 </div><div>孙振华  诗意的癫狂——论沙飞与”革命摄影” 王 瑞  思索沙飞 王 瑞  沙飞摄影生涯溯源 </div><div>杨小彦  我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沙飞五十五年祭 </div><div>张 闳  沙飞摄影的国族叙事与暴力悖论 </div><div>周邓燕 盛希贵  寻找保家卫国的“利器”——解析沙飞的摄影“武器论”及其形成过程 </div><div>来住新平 日中友好条约签订30周年纪念·沙飞摄影展 </div> ———Ⅱ、衍生研究 —————————————— 蔡 毅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照片档案工作<div> 陈瑞林  历史记忆:从绘画到摄影</div><div> 陈小波  追寻中国“卡帕”的足迹——我做“口述新华”</div><div> 邓启耀  老兵的脸</div><div> 顾 棣  解放区图片档案的坎坷经历 </div><div>司苏实  顾棣的档案情结及史学贡献 </div><div>孙 慨  从说服到征服——战争影像的功能变换 </div><div>孙 慨  罗光达的摄影及其新闻摄影观 </div><div>王诗戈  战争摄影的历史流变 </div><div>王 瑞  控告:战争受害者的切身披露与纪实摄影者的立此存照 </div><div>吴逸飞  战争影像与战争正义性建构 </div><div>杨克林  中国抗日战争时期的摄影  </div> ———Ⅲ、其他研究 —————————————— 冯 原  从黑暗里“曝光”的中国 ——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中的三种“我们”(1906至1946)   <div> 顾 铮  战争的理由、视觉表征与上海</div><div> 鲁 虹  图像与权力——关于张大力的《第二历史》 </div><div>王 瑞  红沉——阅读阎新法图书《红流》之后感 </div><div>王 瑞  《走过青春》映照一代“知青”命运</div><div> 杨小彦  不能让历史留下空白:摄影与责任 </div><div>朱大可  强光的暴行——解读蒋志“光系列”叙事 </div><div><br></div><div>沙飞影像研究中心首届学术研讨会与会者题词:</div> 转载文章: <b>30位专家集聚石家庄论沙飞</b> (燕赵都市报2008-11-16) 本报讯(记者吴艳霞)11月15日,省工会大厦会议厅,八旬革命摄影家顾棣胸挎相机跑来跑去猛按快门,史学专家高华跟文化批评人朱大可站在大厅激烈讨论,著名摄影家安哥、原《人民摄影报》总编司苏实、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璜生、复旦大学传播学教授顾铮等落座周围,热切交谈———“沙飞影像研究中心”首届学术研讨会在自由、热烈的氛围中召开。 这次研讨会由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沙飞影像研究中心和广东美术馆主办,河北省双凤山革命陵园管理处承办。11月14日—16日,来自美学、摄影、史学界等领域的近30位著名专家为此飞抵石家庄。 ■战地记者沙飞走出尘封历史 沙飞是中国杰出的战地记者,被称为中国的“卡帕”,曾因历史原因被尘封了四十余载,这位广东人在1937年到阜平参加八路军,抗日战争时期,用自己的镜头开创了一个时代的叙事,他的作品以《鲁迅与青年木刻家》、《战斗在古长城》、《白求恩在手术台上》等著称于世,其影像成为近一个世纪中国人视觉记忆的重要凭证。双凤山革命陵园修建有沙飞的雕塑。 此次研讨会选择在石家庄召开,主要源于当年河北这块热土上演绎了沙飞镜头所反映的大部分抗战史实,并记忆着沙飞战斗、罹难的故事。<div><br><div> 研讨会话题远远超出摄影之外,主题命名为“战争、苦难、知识分子与视觉记忆”,专家们自由地谈论到对沙飞及同代人的研究,对战争与苦难的研究,以及相关内容与视觉记忆的研究。</div></div> ■“新华体”成学者们争论焦点 沙飞作品所代表的“革命的艺术、战斗的工具”成为此次研讨会学者们注目的一个焦点,批评者直指沙飞是此后受到争议的“新华体”的奠基人,几位专家都指出,其拍摄的《战斗在古长城》等著名照片明显有“摆拍”嫌疑。而支持者则认为,沙飞作品背后体现了“摄影是一种责任、一种见证、一份体验和感动”。 历史学专家高华教授认为沙飞照片有“正史”的意义。高华说,沙飞摄影中崇高壮美的特点,是时代的需要,而后来发展到“文革”时期高大全的极端影像特色,中间经历了很多历史过程,不能归咎于沙飞之过。高华的发言引起热烈反应,休息时,专家们纷纷围上讨论此话题。 文化批评人朱大可、旅美摄影评论家王瑞等人提出,对“新华体”的历史价值予以反思,顾铮等人则通过对邓拓、沙飞等知识分子命运,剖析革命大时代背景下的知识分子的选择。 ■研讨会上的亮点人物 一些特殊人物成为此次研讨会上引人注目的焦点。解放区摄影史专家顾棣,当年追随沙飞在晋察冀军区做战地摄影,今天是解放区摄影史专家。14日,顾棣与弟子原《人民摄影报》总编司苏实一起在研讨会上以亲身经历生动诠释红色摄影史,成为研讨会的开场亮点。 当年沙飞镜头下,有一位战场被救的日本小姑娘美穗子,她所在城市的日中友好协会会长来住新平此次也专程从日本赶来,他还专程去沙飞所在的晋察冀画报社旧址参观,来住新平说,沙飞作品的人道主义情怀感动了日本人民,应该将沙飞作品引入日本教育课堂,并提议对晋察冀画报社给予保护,他们将对此给予帮助。 活跃在会场的还有沙飞二女儿王雁,她近些年搜集了大量沙飞资料,促成沙飞摄影在中国和日本的巡展,并成为沙飞摄影奖和沙飞研究会的积极促成者,著有《铁色见证———我的父亲沙飞》一书,以高度客观的纪实手法记述沙飞的悲剧命运以及他所在的那个时代。 按照会议日程,16日,研讨会人员前往双凤山陵园参观沙飞纪念馆。 <b>从沙飞出发</b> (吴艳霞/文 燕赵都市报 文艺周刊2008-11-23 ) 当一段尘封的历史被挖掘出来,不仅人们的史论观念会发生改变,还会在与历史的对视中,对应地找寻到自己的影子。 近年来,人们开始热衷于用不同方式寻找那些被有意和无意掩埋了的历史。在重组过往碎片的过程中,咀嚼着、悲悯着、玩味着历史中那些泛黄的扉页,那些鲜活的人物化作一面镜子、一把烛火,照亮后来人的路。 11月14日至16日,为着一个被尘封40年的战地摄影记者沙飞,全国摄影界、新闻界、史学界、美学界方面30位名家飞抵石家庄,循着沙飞当年在晋察冀根据地留下的那些名垂千古的影像,追问“战争、苦难、知识分子与视觉记忆”的命题。 沙飞在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一举成名,40年代在民族抗战中成就辉煌篇章,50年代,沙飞以38岁的年龄,用癫狂的举动为自己生命划上了一个近乎荒谬的终止符。其抒情诗般流光溢彩的影像作品,伴随着“哈姆雷特”般的个体悲剧命运,具有了难以复制的内在震撼力。极富传奇性的命运,使得越来越多的人试图拨开历史的迷雾,走近沙飞,进而思索知识分子在时代面前的选择。 近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历史命运,集中地反映了中国大变革的艰难与曲折。“沙飞们”抛弃了身边的温柔和优越,投身到对社会灾难群体的关注之中,将自身与底层民众维系在一起,以个体的牺牲,去争得理想的实现。在忧国忧民的理念中,沙飞那代知识分子在不同道路上探索着。 在“郁达夫们”于文学沙龙中发出“我是一个真正的零余者!”喟然长叹声时,青年沙飞一手拿相机,一手拿枪,在血与火的战场上趟出另一条路,以自己的行动展开一面“革命艺术是战斗的武器”的大旗。 文学和艺术成为“武器”和“工具”,知识分子发挥旗手作用,自由浪漫的灵魂让位于革命话语的宣传,甚至以“摆拍”的形象来完成崇高美的历史纪实,这中间存在着很大的人格悖论。 今天,远隔了几十年的岁月,人们轻松地走出了怀旧者沉重幽长的记忆隧道,有勇气抹掉“伟大”和“崇高”头上灿烂的光芒,重新将沙飞的作品拿到太阳底下晾晒。 有人说,沙飞是“文革”“高大全影像”的始作俑者。人们从沙飞的摄影“武器论”自然联想到“革命样板戏”。后者以一统的政治意识形态,摧毁、改造和利用了知识分子的文化传统和民间文化传统,构建出自己“完美的样板”,形成了主流政治意识形态对知识分子的摧毁和压制。 而人们不能忽视的一点是,在时代洪流中,每个人的不同选择的原因所在,我们需要在时代大背景下去审视个体知识分子的命运。 在那个伟大的民族自卫战争过程中,沙飞等知识分子提出一切“必须为抗战建国而服务”,文艺在这一时期凸显政治性,成为群体性的自觉价值追求。文艺,是一个时代人的价值观念的映射,摄影作为一个社会的摹本,同样构成了解读历史图像的脉络。 沙飞是那个时代的一粒“自由的飞沙”,他做出了国难当头下的自主选择,同时也完成了一个知识分子对社会的责任,以及对国家命运的担当。只有在这样的语境下来解读“武器论”,才有更为客观的意义。 从沙飞出发,我们整体性地反思一个时代中知识分子的选择,沙飞的意义远远超出其个人悲剧之上。 摆拍、失真的历史记忆、新华体,历史的走向,任何一个个体都无法承担这样的历史重负。无论是当年的郭沫若、邓拓、丁玲、巴金、老舍,还是沙飞,作为一个变革时代的知识分子,他们凭着自己的热情、良知、对理想的追求,对社会的深切关注,以革命的虔诚做出了一个知识分子的痛苦抉择,完成了对自身人格的塑造,成为一个时代的精神标本。 在这样的热爱和牺牲面前,所有脱离时代背景的指指划划,都显得过于苍白而空泛,所有简单的“某某主义”标签,都无法诠释那些丰富浪漫的人生。 虽然他们在各自的命运中书写了浓郁的悲剧情节,虽然多年过后他们依然受到了革命性和艺术性等等争议,然而,不容否认的是,这些知识分子得风气之先,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风骨,以及精神领袖的魅力,具有穿越历史的震撼力。这种精神从屈原开始,从范仲淹开始,从鲁迅开始,穿越幽长的历史隧道,直抵后世者的心灵深处。 所有内心深处滚动着同样热情、同样理想、同样责任的人,都将视他们为千古知音,循着他们绵长深邃的足迹,前行,坚定地。 <b>飞向自由的一粒沙</b><div><b>——时代背景下知识分子的选择 <br></b></div> <b>那个年代那些照片 </b> 今天的人们也许并不熟悉沙飞的名字,但是,所有在过去50年中受过中国中小学教育的人,都无不熟悉他镜头所描述的那几个形象。 那张须眉硬朗的鲁迅手持烟卷的侧身影像,早已成为永不屈服的战斗者的经典之作,也是诠释毛泽东的“文化新军的最伟大和最英勇的旗手”评价的最佳影像;那个模范病室中白求恩大夫全神贯注做手术的瞬间,完美地赋予了这个国际主义战士永恒的意义;而那张聂荣臻和日本小女孩的照片,在几代人中间,早已经超越了图片的意义,具有了重要的历史和外交价值。 这些冲击力极强的影像,正是六七十年前的沙飞,轻轻按下手中的快门,定格出来的一个时代记忆。 至于沙飞拍摄的抗战题材———《战斗在古长城》,更是因为印在邮票上发行而广为流传。其构图以指挥员与机枪手为中心,背景是绵延的古长城和起伏的山峦,带有“宏大叙事”的抒情诗般的作品,成为中华民族永不屈服的伟大象征。 六七十年后的今天,当那个激情与苦难交织的岁月渐趋远去,当整个社会恢复到正常审美和自由思想的状态时,人们开始以一个远观者和局外人的冷静来反思那个年代。重新审视沙飞的这些作品,人们有了新的发现:沙飞抗战题材的作品,存在大量的“摆拍”嫌疑,在成功完成这个伟大、壮美、崇高命题时,这些作品明显有着“构造观念、凸显意识形态”的特点。 学界说,“显而易见,他很可能是处于自觉地遵照意识形态的话语方式,来架构其画面形象。由沙飞起决定性作用而建立起来的‘解放区摄影’模式最后演化为‘新华体摄影’程式,其针对正面历史形象所采用的‘宏大叙事’话语方式,具有非常强势的意识形态宣传功能”。 远隔了几十年的岁月,人们轻松地走出了怀旧者沉重而浪漫的记忆隧道,拿出勇气抹掉“伟大”和“崇高”头上灿烂的光芒,重新将沙飞的作品拿到太阳底下晾晒。 文学作品,往往是一个时代和当代人价值观念的映射,摄影作品,作为一个社会的摹本,同样构成了解读历史图像的脉络。沙飞以自己的作品,讲述了国难当头之下,一个知识分子的人生故事。 在时代的洪流中,每个人选择虽然是不同,但是每个人都有存在的理由。 <b>从自由知识分子到革命摄影家</b> 沙飞生于近代中国最早对外交流的桥头堡广州,摄影术最先从这里传入并传播开来。上世纪30年代,家庭富足、薪水丰裕的知识分子沙飞,因新婚蜜月拍照与摄影结缘,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这个艺术气质的青年居然为此放弃了稳定的工作和温暖的家庭,只身跑到上海,拿起相机,投身到中国左翼文化的洪流中。 1937年,满腔救国热情的沙飞抛出了《摄影与救亡》的宣言,之后他便义无反顾地奔赴抗战前线,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一手拿枪,一手持相机,开辟了用摄影手段,融合艺术实践、改造社会与革命战争为一体的道路。 8年间,沙飞亲历战争的残酷,悲愤于倒在血泊之中的战友,身兼摄影记者和战士双重身份,践行和升华着以摄影救亡图存的使命。 但是,在惨淡的血色中,知识分子沙飞的目光却流露出更多的温情和悲悯,他以史诗般的镜头语言改写了呆板的战争叙述,他摄下百姓悲凄面庞下不屈服的坚韧表情,他记录军人破棉袄中包裹的坚毅硬朗躯体,他将战火纷飞中聂荣臻义送日本小女孩的镜头定格成历史。对于国际战士白求恩,沙飞镜头下的表情和动作更加生动,镜头展现了白求恩从手术台的专注到日光浴下愉快的笑容,沙飞用镜头展示着他的大爱和激情。从普通人物的生活场景打捞残酷岁月的底片,他把照片提炼升华成一面革命队伍的旗帜,使之与战争时代的波澜壮阔连成一片,气韵生动,流光溢彩。 艺术家的气质赋予了他辉煌的成就,同时也塑造了他悲剧的结局。沙飞刻意追求完美的性格,最终导致他在1950年开枪打死了为他治病的日本医生,华北军区政治部军法处判处其死刑,被枪决,终年38岁。 <b>“中国的卡帕”为时代立传</b> 当我们确认沙飞是中国摄影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并把许多美誉加诸其上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有两个伟大而纯粹的人,曾被沙飞当作终生的精神导师;而沙飞也用自己敏锐的“目光”,将他们的面容永远镌刻在人类的史册上。 鲁迅和白求恩———一个中国人,一个外国人;一个文豪,一个世界著名外科医生;一个为沙飞终生敬仰,却仅来得及和他说几句话;一个视沙飞为同志加兄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自己心爱的“莱丁那”相机赠给了他。 从沙飞的《自述》中我们知道,鲁迅先生曾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拯救了他。当时沙飞正遭到生活的极大压迫,为此“动摇、痛哭甚至企图自杀过”,但他随即记起了鲁迅的一句话:“能生,能爱,才能文。”以及托尔斯泰的名言:“不要让现实的大海把你毁灭。”后来,沙飞更是把留有导师最后面容的底片用小铁盒贴胸紧藏,至死也没有稍离片刻。 如果说,鲁迅是给了沙飞榜样的力量,时刻激励着他“与黑暗的旧势力奋战到底”的话,那么,白求恩给予沙飞的,则更多的是精神和艺术的启发。在为白求恩拍照的日子里,沙飞不仅感受到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同时就是一个纯粹而高尚的人,而且为其艺术见解所深深折服。他的那些传世杰作,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应该感谢沙飞,因为他就是“中国的卡帕”,正是因为他非凡的“观照”,我们整个民族才获得了对那个特定时代的记忆,他的影像是近一个世纪中国人视觉记忆的重要凭证。沙飞以其高度的人道主义情怀和富于探索精神的摄影创作,留下了一笔宝贵的影像资源。沙飞利用摄影语言关注社会和人类自身命运的精神,成为激励后人从事这一事业的原动力。 (本报记者:吴艳霞) 链接:关于沙飞 沙飞,原名司徒传,广东开平人,1912年5月5日生于广州一个药商家里。幼年就读于广州,1936年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1936年10月拍摄发表鲁迅最后的留影、鲁迅遗容及其葬礼的摄影作品,引起广泛震动。 1936年12月和1937年6月,分别在广州和桂林举办个人影展。抗战爆发后担任全民通讯社摄影记者,并赴八路军115师采访刚刚结束的“平型关大捷”。1937年10月参加八路军。先后担任晋察冀军区新闻摄影科科长、晋察冀画报社主任、华北画报社主任等职。1950年3月因患“迫害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在石家庄和平医院枪杀为其治病的日本医生,华北军区政治部军法处判处其死刑,被枪决,终年38岁。 <b>主流摄影的风格是否要改变?</b><div> <b>———历史名人沙飞研讨会引发的弦外之音 <br></b></div> (2008年11月29日 南方都市报 文/章晓) 沙飞,这个名字逐渐为公众所知,大约要推到2005年抗战胜利60周年之际。作为一位早年参加抗战的红色摄影家,以纪实手法拍摄过临终前的鲁迅、1930年代的中国底层社会生活、外国友人白求恩以及抗战中的八路军等作品,如果不是由于1949年以极端方式枪击了为他治病的日本医生而被处以极刑,这个名字恐怕不会消沉了50多年才浮出水面。神话般地消失,又神话般地再现,除了具有昭雪、反思和正名的意义外,还为后人提供了研究中共摄影史的一个平台。这不仅是由于他最早提出了相机是革命者手中的武器的观点,还因为他的作品样式一直是继承者的标杆。以他在1938年拍摄的《战斗在古长城》一组作品为例,图中人物的动作造型,应该是在摄影师的安排下进行的。理想的构图,完美的造型,精心的摆拍,突出的主题,沙飞摄影中令人称道的元素,后来竟成为建国后相当一段时期内的摄影主流。 2008年11月15日,在石家庄举行的以“战争、苦难、知识分子与视觉记忆”为主题的研讨会,再次提起了沙飞,并出现了耐人寻味的观点,即这位八路军的专职摄影家,不仅是红色抗战的摄影第一人,而且是“新华体”摄影的开拓者,即国内最大通讯社新华社长期遵循的摄影风格,与沙飞有关,并被称作“新华体”。 如果仅就研究者的评价而言,当然不失对沙飞的推崇之意。只是他所开拓的“新华体”在后来的历史中,逐渐生成出一层负面含义,如过分的摆拍、造假、概念化、个性的缺失等,特别是在1966-1976年这段特殊历史时期内,一度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以至于在今天,“新华体”成为一个令人不太受用的词。在主流摄影中该不该扬弃“新华体”,成为这次研讨会的弦外之音。当一些摄影评论家坚持把沙飞与“革命摄影家”区分开来时,其实就隐含了这样的意思,他怎么能和“新华体”划等号呢。 不过,仅就早年与沙飞有关的“新华体”而言,国内研究者还是给予了肯定。此外,一位与会的日本友人来住新平也带来了同样看法。据他介绍,沙飞的作品2008年4月12日在日本巡展,日本方面将沙飞与美国著名的战地摄影师罗伯物·卡帕和日本越战摄影师得田容一(译音)做过一番分析比较后得出结论,沙飞的摄影“更具有先驱性,特别是那着眼于人道主义的角度,充满人情味的照片,彻底改变了以往以悲惨为主题的拍摄模式”。而巡展后的公众反映也证明了这一点。在600多封观众来信中,对聂荣臻司令在两国对抗中送还日本女孤美穗子的人道主义行为普遍表示感动。值得一提的是,与沙飞作品同时在日本展出的还有当年死于他枪下的日本医生津泽胜的照片和资料。这意味着沙飞家人已与死者家属达成了和解,津泽胜生前所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白求恩和平医院也为其颁发了荣誉证书。沙飞摄影中的浪漫主义背后竟影照着两个人的悲剧,令与会的研究者们唏嘘不已。 因焦虑症等多重不明原因而枪击了为其治病的日本医生,沙飞的生命在38岁时划上了句号。这个名字和形象沉寂了50多年后才重见天日。   这张照片是在实战中拍摄的,还仅仅是一次演习?研究者对此颇有疑义。虽说图左二的一名士兵有中弹倒下的样子,但不足以证明这就是战场。  沙飞摄影中也记录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历史细节。 聂荣臻司令员与日本女孤的合影,被认为是沙飞摄影中最具人道主义意味的作品之一。  《战斗在古长城》代表作之一,研究者认为,这幅图片具备了“新华体”摄影所应尊崇的所有元素。从动员社会资源和构建思想话语权的角度看,沙飞的抗战摄影已达到真实性和理性图式之间的最好平衡了。